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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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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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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钰眸中的眼神有些迷离,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支着身子要起来,林琅忙丢了书去扶他,却见君钰刚动了动,便顿住了。

林琅瞧着君钰的俊脸在片刻白了几分,那难受的样子让林琅顿时慌忙:“玉人你哪里难受?”

君钰捂着胸口:“我……”一开口,酸水便往外冒,君钰胸中厌感更重,忍不住就面朝着一边呕了出来。

君钰吃得一向比较少,现下也吐不出什么东西来,地上不过是一些酸水。

一旁伺候的女官见此,驾轻就熟地让宫人进来打扫,片刻便又恢复如常。

君钰吐完,躺回了皮毛里,一副恹恹的模样。这些时日下来,林琅也知晓君钰现下是要缓一缓,便又安静地在一旁坐下来,取了块丝帕帮君钰净了脸,林琅的指背蹭到君钰细腻的肌肤,只觉得有些微微湿烫,想来君钰又是出了一身虚汗。

从前林琅只知妇人怀孕会在生产的时候比较凶险,原以为过了那关便没事,却不想这段时间里他日日痴缠着君钰,方才发现怀孕竟是这么麻烦的一件事,不仅会叫人头晕气虚吃不下睡不好,还会叫人身体浮肿全身酸痛。

——林琅他生来贵胄,后妃有孕,他高兴一番以后,也不过是赏赐增多,再去宫妃的殿里多看她几回,而后妃的起居饮食都有皇后和宫人费心,哪里需要他这个皇帝操心。

而宫妃一旦有孕,显出孕身特征之后体态变样,容颜下滑,林琅又爱色风流,只看容貌便不大会让有孕的宫妃来侍寝,即便有孕的宫妃来侍寝了,也皆是宫妃为讨好林琅这个君主花尽心思,适当撒撒娇,又哪敢多事而惹林琅不快。故而,林琅对妇人孕子艰辛这件事的了解,从前也只是听御医口头描述皮毛的程度。

可即便现在了解了妊娠的艰辛,林琅也不后悔他做的事,只要君钰能日日如现在一般温顺呆在他身侧,他照样会像当日一般将君钰的避子药都扔了。

这几年,他们太疏离了。

只要能得到老师,只要老师能站在他这边,林琅什么都会做得出来。

林琅见君钰闭目休息,又得寸进尺,伸手进丝被下,摸着那个柔软的大肚子,触手的体温极高,还带着薄薄的湿感,林琅轻轻抚着,掌下竟有胎儿伸展手脚带来的回应。

林琅心中微喜,抬首却见君钰皱着眉、一双漂亮的眼眸直直瞧着他:“你一伸手,它便总是动。”

林琅被君钰的眼眸盯得有些心虚,讪讪收回手:“我的孩子,自然是喜欢我一些,玉人觉得难受我不摸了就是了。”林琅转头一想,又觉得刚才的行为没有帝王威严,林琅又尴尬地假装清了清嗓子,道:“晚膳已备好,玉人既然醒了,那等会陪我用膳。”

今夜异常光亮。

天穹绽放着绚烂的烟火,将四下照得流光溢彩,斑斓夺目,大红灯笼陈列东西南北四方大街,波斯绒制红毯由四方馆大门一直陈铺到太霄门前,绒毯两侧人潮涌动,笑嬉之声不绝于耳。

这场声势浩大的婚礼,只为将从晋国千里而来的长公主迎进宫门。

亦是同时,宣国将晋国封为附属国的文书和送到晋国,在保留晋国原本礼法制度、除却名头其他几乎无影响晋国内部的情况下,荆利贞欣然接受了使者送来的印玺和一些“恩赏”助力,甘愿称臣。

临碧殿雕梁画栋,却是门禁森严,此刻有别于宫内外的喜庆,白雪漠漠下,寂静得很。

阿宝踏碎零落的光,提着药穿梭过众多的宫奴,领着医官进了殿内。

室内雅乐轻轻传来,珠帘卷起,琳琅满目的摆设光华迷离,金光珠玑照得阿宝眼睛一眯。

瞧着对面的水墨画定了定神,阿宝继续向内行去,轻纱拢烛,月影当轩,君钰孤坐在窗前,一手托腮一手执着一枚棋子静默,绮靡繁丽里,他清冷得仿佛外头琉璃金檐上的皑皑白雪,端丽姿遥,不沾红尘。

阿宝告过伺候的女官,和医官一起见了礼,向君钰禀道:“侯爷,今夜请脉的医官到了。”

君钰捏着棋子置若罔闻,医官和阿宝便在一旁静待,屏后乐师身影倩倩,乐声缓和温婉。

默了许久之后,君钰一语不发地丢下了棋子,随口让人将乐师打发了出去,顺势靠在了身后的椅背上,伸出一只手出来:“诊吧。”

君钰似乎有些困倦,直接闭上眼眸休憩,任由医官和宫人侍弄。

寂寂宫灯流出的金光,落在君钰浓密卷翘的眼睫上,落下点点莹润的光泽和清冷的阴影。君钰肤白若雪,五官端美,却难掩眉间的病色。

阿宝的目光向下,落在君钰盖着绒毯的腰腹上,君钰肚腹高隆浑圆,他修长的手以护姿放在腹顶,在卷叶纹墨色绒毯的衬托下,他骨节分明的手显得分外苍白,手背上的青筋若隐若现。

六年前的阿宝也见过这般孕体沉重的君钰,只是六年前的君钰未曾像今日这般,一眼看去,便叫人觉得他身形纤薄,神情间也皆是郁色。

瞧着君钰将药饮下,待日常例行的差使做完,阿宝本想跟着医官退下,却闻得君钰低声道:“阿宝,你陪我下会儿棋。”

檐外的光线倾泻而下,透过窗子,在地上流泻出碎玉似得光影。

一室宫人,两人对弈,华幔高悬,室内广深,寂静无话,只闻棋子摆落的声响。

一线烟香袅袅,珠帘随着淡紫色的纱幔摇曳,良久,君钰道:“阿宝,在宫里住得还习惯吗?”

“临碧殿的人对奴婢都很好,奴婢跟着王大人学了不少医理。”

“嗯,那就好。”见阿宝的黑棋已经无路可走,君钰便扔了棋子,扶着腰,支着身子要起来,宫奴非常识趣地上前要扶君钰,君钰眉头一皱,目中不快一瞬而逝,却也安然就着宫人的手起了身,“阿宝,你跟我来。”

阿宝低着头,一丝不苟地研着墨。年少女子的手腕纤细,力道恰好,墨水光泽均匀,一星也未溢出。

君钰拿着本书,转头瞧了一眼,勾了勾唇:“阿宝,你研磨这手功夫倒是不差。”

阿宝笑道:“谢侯爷夸奖,侯爷不在的时候,阿宝常替四公子研磨,熟能生巧罢了。”

君钰听了只是淡然置之,瞧回手上的书,却是过了片刻,又放了下来:“阿宝,你有中意的人吗?”

手中失劲,墨水陡然洒出,阿宝慌道:“侯爷恕罪。”

君钰瞧了一眼,叫一旁伺候的宫人擦了擦,“无妨,你不要慌张,我随口问问罢了。”君钰提笔蘸了些墨,准备撰写。

阿宝怯怯看着身侧的君钰:“侯爷为何突然这般问,侯爷的意思是?”

君钰挥笔撰文,侧面英挺而糅着几分温柔的气质:“这些年下来,想来你也有一技以傍身,足以在这世间立足,既然你已经和家里脱了关系,那我就问问你。你这般反应,想来是有爱慕之人,若是身份不太高,我可脱了你的奴籍还你自由之身,总不好叫你这清清白白的小姑娘总是这般跟在我身侧蹉跎。”

阿宝闻言身子一晃,退后几步,倏然跪道:“侯爷折煞阿宝了,能伺候侯爷便是阿宝修来得福气,阿宝不想离开侯爷,于意中人……”阿宝恍惚想起君孚四公子那张面容,思考了片刻,倏然叩首道,“阿宝没有意中人,阿宝对侯爷的恩情感激不尽,阿宝既是侯爷的奴婢,便会永远守在侯爷身侧,一生为侯爷尽心竭力。”

“何必在我身上浪费自己的大好岁月,做个无实的同房丫头你就心甘情愿么?”

阿宝闻此,颤声道:“侯爷宅心仁厚,阿宝知道。可阿宝不过是一个卑微的人奴,侯爷这般贵重之人,阿宝如何敢祈求什么名分?这身医术侯爷既然有用,阿宝只求侯爷不要嫌弃阿宝。”

“你既有医术又何愁没有路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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