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此情状众太医更为慌乱,到底还是司马印保持镇静临危不乱震住了场子。
见傅钧死死抱住昏睡的五殿下不撒手司马印赶紧安慰道:“陛下,陛下,您莫要惊慌,五殿下他只是脱力昏过去了,如今老臣也只得铤而走险靠施针刺激经脉来为殿下止血催产,但此法极险,成功与否还要看殿下求生的欲望与运气。”
如今哪怕是有半分希望也不能放弃,傅钧下令让司马印即刻施针。
“老臣遵命,另外还要派人再送参汤来为殿下补充体力吊着命。”
很快便有宫人呈上银针与参汤,听得里间动静玉晴几乎吓昏了过去,幸好有孙闯将她一把扶住。
孙闯此时原应该在太和殿值守,但他担心傅初尧担心得紧甘愿顶着杀头的罪名也要偷偷闯入内院陪着傅初尧生产。
害怕心上人出事孙闯手脚冰凉如坠冰窟,当下什么也顾上了,他急得当庭跪下口中念念有词求遍了满天神佛,甘愿以命换命的誓言发了不知多少遍。
参汤多少为傅初尧补充了些体力,司马印急忙抓紧时间施针止血,越是要紧时刻越容不得半分马虎,若是穴位稍有偏差便有可能一尸两命,司马太医心理压力极大,不出半刻钟他就汗透了衣衫,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从止血到上药再到催产,司马太医倾尽毕生所学以身家性命为担保,终于是拼尽全力将傅初尧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傅初尧于酉时三刻产下一子,母子平安。
傅初尧觉得很累,他浑身使不上一点力气,一会儿觉得脚掌像是踩在棉花上,一会儿又觉得整个人好似漂浮在云端。他浑浑噩噩反应不过来自己到底处于何种境地,只眼前像是留存一线光亮,傅初尧拼命睁眼想要看清,但却努力再三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
又一次沉沉地睡了过去,傅初尧感知不到时间的流逝,只觉得好像已经过去了好久好久。
他还是头脑混乱像是做了很多混杂的梦,但具体画面全都回想不起,他仿佛一路回溯时光走到最初,隐隐约约好像还梦到了母亲。
在梦中他的母妃根本看不清面容,只是留存了一个陌生剪影,他听那柔婉女声轻唤他阿尧。
“阿尧,阿尧。”
那亲切的呼唤像是在挽留又像是告别,渐渐地,那声音飘远终于再也听不真切了。
傅初尧焦急地朝那道身影伸出手去,他一边哭一边喊道:“母妃,别走,母妃!”
再一次睁开双眼,傅初尧脸颊已经淌满了泪痕。
“尧尧!尧尧你醒了!”傅钧坐在床边守着弟弟已是连续三天没有合眼,现下弟弟醒来他喜极而泣拥住爱人泪水又淌了满脸。
有滚烫的泪滴落到傅初尧脖子上,他呆愣了一下后急忙伸手为哥哥拂去眼泪,“哥哥,别哭啊。”
傅钧双目肿胀通红形容憔悴,下巴上也冒出了一丛青色的胡茬,傅初尧心疼得摸过哥哥的脸,如今这般样子都不像哥哥了。
不敢让尧尧乱动,傅钧赶紧又扶着弟弟老实躺好。
“司马太医说你生产后大伤元气必须要好好调养,尧尧你别动,好好在榻上躺着休养,你已经昏睡了三天了,现在身上还痛吗?”说到此傅钧又语带哽咽,他将头伏在傅初尧颈项道,“尧尧,谢谢你没有抛下我,谢谢你又睁开眼睛……”话未说完又是哽咽不成言。
“哥哥,我怎么舍得抛下你。”傅初尧眼角淌出清泪又被他伸手抚去,不想继续沉浸在悲痛的情绪里傅初尧赶忙道,“哥哥,孩子呢?我想看看孩子。”
闻言傅钧赶紧让乳母把孩子抱了过来,小太子殿下未足月出生比寻常婴儿更显瘦小,所幸虽是早产并未有什么先天不足。
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放在床边傅钧内心顿感柔软,他声音仍有些沙哑:“尧尧,这是我们的孩子,是个男孩。”
傅初尧定定地注视着熟睡的婴孩一时感受到了强烈的幸福与满足,他欢喜地道:“孩子长得很像哥哥。”傅初尧很想伸手抱抱孩子,只是苦于还没有力气。
“孩子有名字了没有?”傅初尧问。
“还没有,”傅钧笑着用指腹轻蹭了一下儿子的脸颊,“等着尧尧来取。”
傅初尧闭了闭眼睛沉吟半晌,他不禁感慨道时至今日这世间独属于他和哥哥的辛酸坎坷终于是走到了尽头,又加上母亲的祖籍就在沅水一带……傅初尧灵光闪现睁开了眼睛跟哥哥商量道:“孩子叫傅辛沅,好不好?”
“嗯,很好。”傅钧伸手又轻逗了几下孩子,亲昵地唤他沅儿。
精神尚未恢复傅初尧很快又觉得累,傅钧让人把孩子抱走安慰弟弟道:“睡吧尧尧,好好休息,哥哥一直陪着你。”
傅初尧又一觉睡到落日时分仍未醒,未经通传外间里却突然响起了脚步声,傅钧心头不悦抬眼望去来人却是孙闯。
傅钧从床榻边站起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他早已听说了尧尧生产那日孙闯当庭跪下甘愿以命换命,孙闯对尧尧的觊觎傅钧一直都看在眼里。
孙闯进来只是想最后再看一眼傅初尧,眼看心上人已经脱险在恬静酣睡着他便完全放下了心。如今的傅初尧有夫君有孩子有地位有声望,一切都已经圆满了,他再也不是当年那个远走他乡举目无亲的小殿下了。
孙闯知道自己没有留下的意义,傅初尧再也不需要他护着了,当然他也知道傅钧不会再容得下他。
一叩首本应先拜君王但孙闯却先跪下与傅初尧道别,其间深意不言自明,傅钧神色更为晦暗。
主仆一场,恩情还尽,缘分到此为止,孙闯道:“还请殿下保重,陛下保重,微臣自请出宫,即刻启程。”
尧尧与孩子大难不死,傅钧已感上天垂怜万分庆幸,如今一切尘埃落定这段单方面隐秘的情意他也不愿意再计较。
挥了挥手放他出宫,傅钧道:“去吧。”
为了防止打扰尧尧睡眠,何况两个人也没有照顾婴儿的经验,孩子便还是放在乳母那里照顾着,傅钧只全心全意照顾着尧尧。
等过了几日傅初尧身子渐渐恢复,白日里便和哥哥抱了孩子来亲自照看,小两口都不太会带那么小的孩子,也是多亏了有嬷嬷在一旁指点着。
后来办了满月酒席,傅初尧身体也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他便带着孩子去看望皇祖母。小孩子天生跟老人亲,傅辛沅喜欢爬到床上拱到太奶奶怀里去睡,只可惜曾孙出世赫连清却不能亲眼看到,不然她不知道该有多欢喜。
却道年岁翻覆倏忽而至,转眼间三年已过又临年关。
这一天正是除夕,依旧是大雪,小太子殿下手里挑着一盏小老虎样式的宫灯,他调皮地扑进傅初尧的怀里咯咯笑着:“这盏灯最漂亮了,送给母后!”
傅辛沅一路跑得小脸红扑扑的甚是可爱,傅初尧低头亲亲儿子的脸温声道:“谢谢沅儿。沅儿乖,宫宴要开始了,别让你父皇等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