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原笑而不语，“什么原因让你突然爱起了学习？”
“成长了吧，”陆影生撑着脑袋，“有时候就是这样，一夜间成为大人，具体原因谁又说得清呢？不是吗？江老师。”
江原专心嚼着西兰花，抿嘴一笑，却没开口回答。
待他把食物完全咽下去，又喝了口水，才回答，“你说得对，很多时候，人都是在一夜之间长大的。”
“从玩世不恭到谨小慎微，从不可一世到虚怀若谷，从目空一切到摇尾乞怜……”
江原顿一顿，颇有深意地笑看陆影生，“从全科不及格，到全科及格。是这样吗？小陆同学。”
“哼，”陆影生扬着嘴角冷笑一声，终于抬眼看向了江原，“要不说老师是老师呢，没点水平还真听不懂您话里的意思。”
“哟，总算是抬头了？我当你做了什么亏心事呢，一大早就没脸见人。”江原乐呵呵地说着，全然没意识到对面人的眼底浮起一片阴沉。
陆影生不知道在琢磨什么，手里的叉子越发用力，叉得盘子咔兹咔兹响，刺耳又难听。
听着声音实在难受，江原拧着眉头瞟了眼可怜的盘子，和盘子里乱跑的青豆。
他向陆影生开口，“其实你可以用手拿，或者用勺子咬着吃，你觉得呢？”
“我喜欢用叉子，”陆影生抬着下巴，一只手拍在桌面上，冷不丁地朝旁边挪了个位子，坐在了他妈刚刚坐过的位置——稍微抬手就能碰到江原的位置。
“老师，”陆影生胳膊肘压在桌面上，双手捧着两腮凑近江原，望着他问，“问你个问题呗。”
江原：“问。”
陆影生：“老师，昨晚睡得好吗？”
江原眄视着陆影生，似乎是在猜测他这问题背后是不是藏着什么坑。
“问我这个做什么？”
“关心你啊！”陆影生夸张地回答，“作为一个老师，你难道要伤害学生的幼小心灵吗？”
江原：……
“一般，”江原倒是跟他说了实话，“以后我还是回自己家睡，应该是认床的原因，前半夜都在做噩梦。”
“哦，恶梦啊，”陆影生一副来了兴趣的模样，“什么梦啊？说来听听呀？”
江原：“你这么一问，我倒是突然想起来，我们什么时候结束上课的？”
陆影生：“好像挺早的，老师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怎么叫都叫不醒。”
江原：“我也记得我好像到后面特别困，怪了，我平时更晚睡都不会困成那样。”
陆影生：“老师累坏了吧，不然怎么会一觉睡到十点呢？我们家朵拉都嗨了两轮了。”
朵拉，是陆影生家里养的一只大金毛。
江原：“今天不会了，昨天算是我的失职，回头我给你把时间补回来。”
“唉……”陆影生叹气，“补来补去，不还是给我上课吗？老师弥补我什么了？”
江原：？
“我是你的家教老师，弥补的当然是上课时间，这是我职责所在。”
“老师听没听说过劳逸结合？”陆影生开始讨价还价，“昨天老师睡着后我自己也有学习啊，今天我也早起复习了，只有老师消极怠工，为什么要用老师的失职来惩罚我多学习呢？这不合理。”
江原：……
不愧是商人的儿子，这生意头脑估计是天生的。
他问陆影生，“看来你自己有想要的东西，说吧，是什么？先说好，钱不行，除了钱，其他的都好商量。”
“行啊，”陆影生没有犹豫，“我不要钱，我就想去玩儿。”
“玩儿？”江原面露疑色，“你该不会想说去跟同学嗨一整晚，然后让我帮你善后吧。”
“不会不会，”陆影生摆手，“我是想让老师带我去玩儿，有老师陪着，我父母也放心。”
江原倒是没想到陆影生会提这个要求，毕竟他不认为自己和陆影生的师生关系好到能一起出去玩的程度。
可瞧着陆影生真诚的脸，还有他这两天努力的劲头，又觉得给点鼓励似乎也没什么问题，而且对方主动让自己看着，大概率真的只是想要放松一下。
“那行，”江原答应道，“晚上七点前，如果你可以完成今天全部任务的话，我带你出去放松。”
“真的吗？”陆影生喜不自胜，“你和我？你带我？真的？”
“嗯，真的。”江原觉得跟这小少爷的关系似乎亲近不少，觉得日后的工作会进行得非常顺利，不由从心底发出笑意。
他顺手摸了一把陆影生的发顶，带着几分宠溺似的，“别高兴太早，前提是得完成任务，明白？”
“放心吧老师，”陆影生身体往后缩，一把攥住江原摸着他脑袋顶手，语气骤然冷了下来，“对了老师，你还没说，你究竟做了什么噩梦呢，我好奇。”
他的这句话直接把刚才环绕在二人间的热烈气氛用冰水浇了透，江原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嘴角一扯，把手从陆影生手里抽出。
“没什么，”江原继续吃饭，“你去完成任务，我吃完饭就上来。”
“好哦。”陆影生乖巧离开，雀跃上楼，像是突然间成了个没心没肺的，对江老师的冷言冷语“无限包容”。
他走后，江原盯着刚才被攥住的手发愣，那突如其来的力道和禁锢感让他恍然间回想起午夜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