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逸晨的睡眠向来不错，他自律惯了，饮食作息都非常妥帖。但今晚，他于半梦半醒中忽然有所察觉，睁眼一瞧，果然怀里空空荡荡，身旁无人。
他原以为许宁是去上厕所，但许宁的出租屋不大，卫生间的动静是听得出来的，而且屋里也没有卫生间透过来的光，于是他叫了一声：“许宁？”
屋中静悄悄的，只有窗外风声回应。
“许宁？”韩逸晨坐了起来，打开了屋中灯光，光线刺得他眯眼。他下床察看一番，确认屋中只有他一人。
现在是凌晨四点，许宁去了哪里？
韩逸晨狠狠拧起眉，拨打许宁的电话。
骚货，要是让他知道是去勾人了，看不灭了他！
许宁的电话被放在裤兜里，振动着亮起又熄灭。
许宁抱着双臂，在一片荒凉草场的旁边瑟瑟发抖，察觉到手机的动静，掏出来看，又放了回去。
夜里四点，正是露重的时候，许宁只穿了一件薄T，冻得脸色发白。
殡仪馆的旧制房屋亮着两间，各自吹打着各自的丧事，彼此毫不相干。光线照亮了屋前的石阶与石龛，石龛里燃着不灭的冥钱，火光与灯光都稀稀落落地打在许宁的身上，勾勒着他单薄而凄楚的身影。
有宾客来去，也有宾主前后照管，有人瞧见了伫立的许宁，多瞧几眼，就大着胆子上前，递了一支烟：“兄弟，来一根？”
许宁哆哆嗦嗦地伸手，将烟夹在手里。
男人掏出了火机，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许宁凑近的脸，瞳孔放得很大。
许宁真的很有味道。
男人咽了口唾沫，问：“你来看哪家？”
许宁抽了口烟，烟雾从他饱满的唇中逸出来，笼了他如同浸了水般湿润的眸子，他像一只潜伏在深海中的人鱼，彷徨着吐出几个字：“张……子昂。”
“哦，那是我堂哥。”男人说。
许宁这才正眼去看男人，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在男人的脸上。
男人居然紧张了起来，声音中又夹杂着兴奋：“我叫张业，‘德馨家园’听过吗？我盖的。”
许宁只是静静地看着男人。德馨家园什么的，他一点兴趣都没有。
男人又抬起手来，装作摸了摸鼻子，其实是展示手腕上的那块绿水鬼，终于是忍不住了，问：“你叫什么？跟张子昂什么关系？”
许宁又愣了愣，似乎遇到了什么难以回答的问题，吞吞吐吐的：“我叫许宁。”说完，他认真地看了看这个叫张业的男人，没在对方脸上捕捉到任何特殊的反应，胡乱敷衍：“是张、子昂的、朋友。”
名字，似乎有力量，每次从许宁嘴里念出来，都让许宁觉得难受。
“朋友？”张业咀嚼着这两个字，这半夜三更的，普通朋友杵在这里喂风？然后他注意到了许宁背着的大包，问：“你背的是吉他？”
“嗯。”许宁的烟已经抽完了，他觉得张业的目光和问话都让他不太舒服，于是借着丢烟蒂，顺势打算离这个人远点。
但张业追了上来：“你姓许？我好像听过你，你是、那个……”张业的声音忽然压低了，人也凑到许宁面前，“和张子昂私奔的同学？”
许宁就像一下子被踩到了尾巴的猫，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皱着眉头，看向张业。
张业立刻看明白了。
两个人离得近，他看许宁越发清楚，稀落火光映在这样一张工笔画细描的脸上，漂亮得让人想狠狠地据为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