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敬臣接吻的时候一直睁着眼,那场景堪称恐怖。他的纤长的睫毛几乎扎到他脸上,留下刺痛。最后还是他放开了他,摩挲着下巴,好像在做什么决定。
“我是真的喜欢你,”他看起来有些孩子似的苦恼,“以前我以为那不是同一种喜欢,但其实没什么区别。”
周仪清嘴唇发麻:“……感情本来就复杂。”
姚敬臣又可怜巴巴地说:“我想操你。”
周仪清觉得尴尬:“……进房间。”
到此时,他对他的感受,依然属于容忍。直接跟他上床和跟他介绍的男人上床没有什么两样。何况姚敬臣实际上比他小,虽然他不知道;但他有时确实是孩子气的,因为天生占有过多资源而保持着残忍的天真。周仪清喜欢比自己小的人,察觉到对方的幼拙让他洋洋自得。姚敬臣认真的样子让他恐慌,一股脑说着那些心事的时候又让他觉得可笑。总体而言,他不讨厌他。
姚敬臣带他进入那个饭局时,周仪清还没有什么知觉。他记得姚敬臣说穿好些,他就穿得很张扬,像艺人一样。但饭桌上坐的其他人都打扮很老气,因为他们是姚敬臣的父母、哥哥、姐姐、妹妹。
周仪清没敢说什么话,和睦的场景也不存在。他的家人更多是把他当空气。最后姚敬臣宣布他们的婚事,周仪清才在桌下掐了他一把。但很快他的手就被反握、钳制,在对方的包裹中动弹不得。
姚敬臣说完了,还举了举杯子,看起来兴致很高。他的家人也出奇配合,大概他就是那种被宠坏的小儿子。除了周仪清,所有人都喝了酒。他不被允许接触酒精,不过姚敬臣很高兴,散场后他含了一口香槟,渡进他嘴里。
忍耐到了极限。周仪清打了他的脸,也不算巴掌,就是拍在他因为酒精发红的脸上。他拍了一下,对方只是偏点头。两下,姚敬臣握住他的手,贴在脸上像调戏一样乱蹭。周仪清抽出手:“我不会陪你玩了,你要发神经自己找个地方发去。”
“以后我们也别联系了,我不知道你在玩什么,想气你家里人还是怎样……跟我没关系……你很傻逼你知道吗?”
“是吗?”
“是,”周仪清退后一步看着他,“你他妈的,根本不知道自己多幸运,你就是个傻逼,以为全世界都要围着你转;以前的事我谢谢你,以后我真的演不下去了,你再找另一条宠物狗吧。”
“……宠物。”姚敬臣舔了舔嘴唇,表情晦暗不明。“我没有。”
他揽着他,凑到他耳边:“我真没有……我错了,哥——你比我年纪大,你让着我,我做小狗好不好,汪汪……”
“……你有病吧。”周仪清捂他的嘴,姚敬臣真的像狗一样舔他的掌心。他打了个激灵,刚才积蓄的情绪突然就堵住了。
“我有时候也觉得自己有病,”姚敬臣说着悄悄话,“脑子,真的。有时候,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像你说的——演戏,就是演,我觉得很好玩……但我惹你生气了,是不是?你一直都让着我,哄我——但你也骗我了。”
他摸着周仪清的脸:“你那学历做得也太假了……不过也挺好玩的……就是不安全。我给你搞个更好的,怎么样?别这幅表情,我当然知道,我什么都知道……”他的手指弹动着,“我想着怎么对你好,你喜欢什么?”他自问自答:“你喜欢的东西很难……喜欢掌控感,你很贪心。”
“那你喜欢什么?”他的话让人不快,却令周仪清有些感动——被拆穿的窘迫之外,他有种卸下伪装的快活,姚敬臣比他想象得要了解他。他甚至没敢想世界上还有这么一号人。
“我喜欢有意思,喜欢有趣……”姚敬臣说,“准确的说我是害怕无聊,我恨无聊……跟你在一起我从来不觉得无聊,所以我喜欢你。”
“那我们做朋友就行。”
“我觉得不行,”他摇了摇头,“一开始我不在乎你跟谁睡在一起,但我突然意识到你们睡过后还要一起说话。”
“……也不一定说。”周仪清心想,他还是醉得不行。
“不、不。”姚敬臣还是摇头,手指把发型弄乱,“我发现朋友不是一种很稳定的关系,在我们之间。”
“婚姻也挺不稳定的。”
“但能得到的更多。”他表认真,“如果没有更好的办法,像是在你脸上镶个牌子之类的——打个比方。我是说婚姻证明了一种归属权,好像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或许他说的是宠物芯片,周仪清没敢吱声。
姚敬臣揉了揉脸,眼神中有种奇特的疯狂:“我们很合适,虽然你不喜欢我。”
“我也没那么说。”
“你不喜欢,”他哭丧着脸,“你顶多是喜欢我们在一起做的事情。”
周仪清摊了摊手,他心里很乱,面色反而平静了下来:“我们哪里合适了?”
“你需要钱,我有钱。你品味很好,我很欣赏。我们有共同爱好,喜欢一个类型的游戏、歌和电影,而且聊得来;世界上能满足这其中哪怕一个条件的情侣都会结婚,我们也应该结婚。”
沉默良久,周仪清说:“你爸妈是怎么忍受的,你这么荒唐……”
“他们觉得你挺好的,能管住我。”姚敬臣眨了眨眼,突然脱去上衣。周仪清没来得及阻拦,就看见他转过身。他之前没见过姚敬臣全裸,尤其是背部,他好像从未看过——佛首怒目,背负猛火。姚敬臣居然弄了个满背纹身。
“不动明王。”他向他介绍,“日本最顶尖的纹身师都扎了半个月……主要是遮这两道疤……”他拉着他的手去摸,“尼泊尔砍刀,还好斜了一下,不然从脊椎切进去,我就死了。”
“……我要被你吓死了。”
“现在我们都更了解彼此了。”姚敬臣冲他一笑,格外乖巧,好像面对着溺爱他的哪个长辈。
周仪清不知道该回他什么表情,皱了下眉,又勉强提提嘴角:“……是吧。”
后来的事情是他完全被牵着鼻子走……也无所谓。姚敬臣有时候疯疯癫癫的,有时候又很好。他很体贴,还富有幽默感,除了在某方面会冒出奇怪的癖好,简直是个完美恋人。
但他疯的时候也疯得厉害。隔着玻璃窗看见那个小婴儿时,周仪清头皮发麻。姚敬臣揽着他,好像刚给了他一个惊喜而不是惊吓:“我一个朋友婚外情弄出来的……那女生瞒着他偷偷生了,本来以为是男孩,结果是女孩,现在他俩都不想要……”
……都不要那我也不要。周仪清觉得瑟缩:“你认真的吗?小孩?”
“不觉得可怜吗。”姚敬臣点点玻璃,小婴儿侧过头看着他们,嘴里咿咿呀呀的。
“你收养她就不可怜吗……”
“当然了,”他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是企业家,你是大学教授,做我们的孩子有什么不好。”
他还说了很多,周仪清除了质疑这是不是他无意中搞出来的——但他也觉得不大可能。其他的他都没太听,只是松开对方的手:“我有点想吐,我出去缓缓。”
周仪清走到楼下,点燃香烟。现在他一周能抽两根,酒也偶尔能喝,如果姚敬臣在场的话。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像个犯人,但真正面对时他又很享受他的关爱。
一开始只是试探着上床,后面他们成了伴侣,现在又是孩子……他不行,他接受不了,他完全没有参与感。
周仪清在楼下逛了两圈,终于有个人上前劝他:“先生,这里不能抽烟的。”
“不好意思。”他掐了烟,对方摘下口罩,很清秀的一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