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骁见谢兰玉被烛台映得愈来愈美的脸庞,失而复得的心情总算平复。可一想起恼人的婚约他便觉得胸口堵得慌,却也只能压抑着,靠着片刻的独处来抚平躁郁。
他上学堂时调皮,少不得听先生们夸谢兰玉少立高操,体清望峻。文韬之略,时之良干。本意是以此来激他向好学好,谁知这人以兄长为傲,自己半点也不上进。
兄长为他的事情操心时,也是这般的好模样。而今长开了的人,比之年幼时更好看,更吸引他的注意。
更何况,这人还是他从小便仰慕的…
那明明是他伸手便可触摸到的人…
他站在床边,谢兰玉将腿靠里收了收,轻阖上眼缓了缓那阵子困乏。
谢骁坐下后,看得太入神,伸手抚了抚谢兰玉的侧脸,他那痴缠的眼神实在越矩。未待谢兰玉反应,他很快就收回手,站了起来。他问过微雨楼的采儿,对待心爱之人,首先要懂得他心中所想。霸王硬上弓是万万不可了,兄长不喜欢。
“谢骁,能帮我给宋追星传封信吗?”谢兰玉用手肘撑出半边身子来,将之前便写好的信从袖中摸出。
“替你查消息的事情,我也能做的。”谢骁当即上前扶起他,“兄长为何总将我拒之门外?”
他说着便泄了气,喉头艰涩,用着低沉的声音质问谢兰玉,“兄长如此聪慧,难得还看不出我的心意吗?”
谢兰玉藏于袖中的手痉挛了一下。谢骁此番话,是个傻子也该听明白了。
“那要你帮我写书,你也做得来?”谢兰玉倏地一笑。“兄长别再拿我开玩笑了。兄长是知道的,我永远是向着你的。”谢骁那坐不得冷板凳的性子,谢兰玉又不是不知。
他心里明白这笑容欲盖弥彰,可他私心里偏又想挑破。
“回去吧。”谢兰玉也不知是不是被气得浑身发颤,一并被牵扯着心口,不由得眼前一黑。他迅速转过身去,扯了扯被子缩起来。没出息地活像只鹌鹑。
红烛燃到了末,火光呲地一声变亮,随即又灭了下去。谢骁背对着谢兰玉,心里担心着他的身体,不忍再惹兄长费神。
暂且如兄长的愿,含糊过去。谢骁心有遗憾地带上门,往屋子里又瞧了一眼,叫来侍候的丫头适才回房。
丁宁端着煎好的药,进了公子的房内。谢兰玉喝完药,人更蔫巴了。散发披肩,捧着本兵书倒看得分外认真。
丁宁收拾药碗时,见碗底剩了些汤药,顺手拿出件小方盒,里头装了四颗饴糖。她指了指碗,颇具气势示意道,“喝完。”
谢兰玉依言接过来喝完。低眉垂眼,长睫被苦得直颤。远远看只道这是副好皮囊,离得近才能发现这位克己复礼的温润公子,不过也是个品知五味的常人。丁宁抿嘴一笑,心里直赞叹公子的样貌生得讨巧,近距离欣赏起谢兰玉的好脸蛋。
待谢兰玉抬头,她已恢复一副漠然的神色,接过空碗时循着脉放了只虫子。
谢兰玉直觉脉门处隐隐作痒,但那动静实在太细微。他摸着手腕,继而舒展开来袖口。方才那阵又刺又痒的感受,像是他生出的错觉。但丁宁身上那一阵幽香不是幻觉…
谢兰玉视线在她身上梭巡,皱了皱眉头。
“公子怎么还不歇息?”看了看他手中的书,丁宁很有异议地挑眉。以它对谢兰玉的了解,谢兰玉并不擅长调兵遣将,不会是何时变了主意,要为自己争一把了?
谢兰玉盯着她,徐徐启唇,“你不是丁宁。”
他说得笃定,眼前的丁宁目露精光,眼色也厉害。那双芊芊玉手哪里像干过粗活的样子。谢兰玉面色一冷,“阁下为何不以真容示人?丁宁在哪?”谢兰玉此前吃过亏,眼前是男是女尚未定论。
丁宁一怔。这人脸不红心不跳,坦然地换了副声线。“在下奉盟主之命给公子看病。我接到的任务是隐藏身份,暗中保护公子。既被看穿也无需多此一举了。丁姑娘很安全,暂住在春风楼,公子不必担心。另外,这是盟主要我交给公子的。”
话音刚落,几个黑衣影卫从天而降。“他们是保护公子的,听凭公子调遣。”这些也是宋追星留在他身边的手下,为求自证似的,丁宁半点也不心虚。
谢兰玉听她声音,判断出她是宋追星身边善用蛊的那位苗医。见她撕下人皮面具,谢兰玉接过玉扳指时谢她曾救过自己一命。
婆娑着玉扳指问道,“这是?”
“盟主并未告知我这玉扳指的用处,只说见了公子,直言这是你眼下所需之物,公子便会知晓。”
原来能号令玄林军的不是虎符,这玉扳指看上去还真有点林如晦的作风。谢兰玉心想。不过,他的信还未送出,宋追星便早先料到了他要做的事情,这令他不得不在意。再是温良的人,也不喜欢处处被人算计。
通州原只有守城兵,容家能在当地立足,自然不会毫无后手。只是容家一向低调行事,又对京中唯命是从,更莫说谋逆之举了。但北地的骑兵勇武,比起萧洵的北定军也不遑让。谢兰玉忧心的正是此,若那万中之一的可能是通州与回纥暗中来往…
萧洵明面上带着两千骑去通州驰援,一旦事出有变,援兵不至,定会出现骑虎难下的态势。兜兜转转,他没有理由不利用这一支兵力。一则即便这二人打起玄林军的心思,谢兰玉也不能再视若无睹,看通州无辜百姓遭难;二则也为自保,人逼至绝境总会想奋力一搏。
可一将难求……谢兰玉一念思及过往便头痛欲裂。加之药劲上来,谢兰玉头昏脑胀,抵不住困意袭来。与那姑娘才说了要歇息的话,谢兰玉便在安神香中昏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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