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他们算哪门子的狗屁交情。萧洵在一旁铁青着脸。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陆寿臣在旁边踢了他一脚。开口缓和道，“通州之行平晏心里有数，他就是不放心谢兄你，才口不择言。”他起先还未发现谢兰玉的异样，把脉时惊觉谢兰玉脉象有变，这才警觉起来。
再想到萧洵的反应，他紧盯着面前，迟疑了片刻。于是伸手在谢兰玉眼前晃了晃。
谢兰玉未能瞬间发觉，迟迟感觉到面前似有风，试探性地唤了一声“陆兄”。
耳边是一声叹息。
“谢兄的眼睛是何时看不见的？”
“今辰醒时，发现天迟迟不亮。”他没往下说，“许是连日来喝了不少药，药性相冲致暂时无法视物…以前也有过的。”谢兰玉说得有理有据。
萧洵气结，冷言冷语在看见谢兰玉那双失了神采的眼睛时，又噎了下去。
谢兰玉好像从来都没有变。言念君子，温其如玉。而君子如水，随方就圆，无处不自在。是啊，他倒是不役于物，不囿于心，不乱于人。暗自计较的人只有自己而已。
医者最忌病人讳医。若谢兰玉真不在意死活，瞎了瘸了便不是大事了。“虽有这种可能，但我方才诊脉时，见你脉象时好时坏，心脉倒反常地平稳。比起谢兄的猜测，我认为更像中蛊。可惜我虫蛊之术不精，并不能判断它对你的病情是好是坏。眼下还是以药引针，替你将蛊毒逼出来。”陆寿臣写的方子还差几味药，他与萧洵在屋外商量着药引需往何处寻来。
萧洵再进门时，只见谢兰玉已穿好衣服坐在床边，低身正在找什么东西。发带衔着几捋乌发垂在一侧，宽大衣袖只掩至小臂处，露出清瘦白/皙的腕骨，骨节分明的手在地上摸索。萧洵疑心自己被下了降头，上瘾一般，直直盯着谢兰玉堪称索然无味的举动。
哪里是无趣，他分明看得兴致高涨。也就是好看，才移不开眼。
许是有感于那道视线，谢兰玉抬眸看了看，问了一句，得不到回应又抓瞎摸索了一番。摸到了扳指，谢兰玉已然分辨不出自己所在的位置，看样子他是想摸到凳子，坐回去等。
谢兰玉面色沉静，动作很是小心。可他似乎意识不到，光凭自己，即使是想喝个茶，也是有些风险的。
好在茶是凉的。茶泼了些在手上，谢兰玉并不在意。
谢兰玉一直也未叫下人们进来。萧洵站在进门处，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门前的黄杨树。那株黄杨已有四百多年的树龄，看是看不出的。
不仅是学堂，朝中也总传谢家养儿几近豪奢的流言。萧洵亲眼目睹过谢兰玉在冬日用炭火养黄杨树——那可是从西南边陲运来的黄杨树。
那时谢兰玉生了场大病，久不见好。谢贤听人说黄杨种在宅子处能辟邪祈福，便托人辗转弄到谢兰玉的院子。黄杨习性喜阳，然临安城的冬日是很冷的。想养突破生长环境活下来，就需精心养护。
对棵树花了血本，这公子哥的陋习也没少。萧洵正腹诽着，想到谢兰玉应还未用膳，他也不再做着贼一般的偷窥之举，转身叫人进来。
莫说当着萧洵的面，即便没有他在，谢兰玉也是要自己习惯这暂时当瞎子的状态的。他不求教于人，从穿衣到吃饭，自己得学着应对。因为他无法预料这失明是不是暂时的。
但想与做总是有些差距。谢兰玉在萧洵的指点下也吃不上几口菜。萧洵捉住谢兰玉的手，拿过筷子。“这些事，你不必做到如此。”他稍作思索，已经挑了句温和的，显得不那么像是在打击谢兰玉。
“你还有事相商吗？”谢兰玉没有向他解释，他自己几斤几两，多少心里是明朗的。
谢兰玉喝完汤的唇润着水光，且恢复了点血色。因靠得近，萧洵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香气。
“吃完再说。”萧洵一手拿着茶盏灌了一口水。接着将一块剃了刺的鱼肉喂到谢兰玉嘴边。
谢兰玉也不想这场面再继续下去，索性就着萧洵的手快些结束用膳。
“你要与我说何事？”谢兰玉坐着，目光定定地看向萧洵。谢兰玉看什么人都是一个眼神，他的温柔是不分人的。这点萧洵很清楚。
总归要有一段时日见不到。萧洵与谢兰玉对视时，好似头一回认识他一般，也格外地大胆。细细雕琢谢兰玉的模样，那种“此人生得极美”的想象愈发深刻清晰。而一些龌龊的想法也随之而生…
他分明什么也看不见，但萧洵却被盯得心中有些燎火。不是想法被窥探了的赤裸之感，而是，因谢兰玉的坦荡而生出来一丝愧疚、廉耻。这种荒谬反常的认知，很快被欲/望扼杀。
谢兰玉又看不见，漫长的无言只会让他本能地不安起来。
他又问了一遍，下意识地伸手往周遭摸了摸，似是在确认萧洵人还在。
萧洵抓着他的手，此刻的谢兰玉不经意透露的依赖，分外惹人心软。
其实也没什么事情找说，往日里他随便想想，都能捡出一些朝中之事。可他今日心神不属，脑子有些滞。
他仅是凭着心意所为，将谢兰玉扶着腰带到了另辟的一间书房。眼看不见，使得谢兰玉不得不被人牵拉拥抱。他也惯来懂得因势而变，萧洵带着他往哪，他便跟着。换道时他总要问上一句，萧洵只会发出肯定的一个音节应他。
“小心。”萧洵跟安抚似的，明白过来他这是心有余悸。
谢兰玉腰细，手抱着他的腰，有足够的盈余。谢兰玉背靠着木雕门，那一扇门此刻容纳着二人，显得格外拥挤。谢兰玉身上的香实勾得他心尖发颤。
双臂搭在萧洵的肩上，一阵温热的气息扑在谢兰玉耳后根。“萧洵，你要做甚？一阵凉意袭来，谢兰玉的脖颈触了凉，惊得一哆嗦。
唇上被一温热潮湿的软物碰了一下。
又是一下。谢兰玉抓住萧洵的肩膀，用力收拳。
“你——”他不该叫长盛早早离开。这人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怎能留个瞎子与他独处一室？
【本章阅读完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