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出租屋,他仍是先在洗手间,仔细地看着那个红色的印记。
之所以说那是印记,是因为正广心里清楚,那红色,不会轻易从脖子上消失;就算从脖子上消失了,能从他的心头消失吗?他觉得心在重重地下沉。
明明昨天撒完谎以后,决定好好圆谎来着,但这印记,却让那谎言黯淡无光,让那谎言,成了真正的谎言,让正广在他的面前,变得可笑起来。
我真的,那么可笑吗?
正广仍然呆呆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沮丧与失落几乎要将他淹没,他知道自己本来只是打算默默仰望他的,就那么静静地仰望就好啦,不需要太过亲密的对话,太过亲密的接触,越亲近,他就越会觉得失落,越会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是。
喜欢,其实没有那么重要的。
他的喜欢,对康介先生来说,只是负担而已。只是学生给他带来的负担而已。
所以他说,他们是不可能的。
所以他说,找个女朋友吧。
但是站在康介先生的面前,他又总是那副,想要被~王的表情。
连他自己都一清二楚,所以他才说了那个谎,说“我不喜欢你”。其实,谎言的反义词才是真~相。
正广却不愿意,表露真心。因为,不会被回应的真心,只会被当成狗屎而已。虽然康介先生偶尔会做一些让他误会的事情,但那不过是把他当小孩子,哄哄他,跟他闹着玩罢了。
就像这颗印记。对正广来说,这印记无法从心头抹去。对康介先生来说,那只是玩玩而已。
康介的毫不在意和偶尔的调戏,却从来没有让正广真正生过气,这才是正广最气自己的地方。
他有点落寞地走出洗手间,换上制服,拉高衣领,心还是沉沉地掉下去。 说: 确认了一下果然是“康介先生”,改着写了以后觉得很顺耳很顺手!
这章让我zqsg地心疼起了正广……真的好心疼!
☆、6 歉意歉意结了很久,正广走出家门的时候,天色已经比平时要亮。
“糟糕!要迟到了!”他加快脚步,这才在上课铃打响时赶到了教室门口。
晴天霹雳般,第一节课,就是数学课。
康介看到正广,眉头微皱。正广先是一惊,这才猛地醒悟,原来自己此时的穿着实在有点引人注目——有谁会在夏日用衣领遮住脖子呢。但他也没有办法,不然围着丝巾不是更引人注目吗?
“进去吧。”康介让正广回到位置,正广这才看到黑板上已经写着字体漂亮的公式。
健介见正广路过,小声说了句:“势多川,你随便跑出去真是让我很担心诶!”
正广听到这话,眼角的余光自觉地接受到一团强烈的寒意,偷偷一看,果然支仓君那里又投过来利剑一样的目光,他讪讪地说:“没什么没什么。”迅速回了位置。
正广坐回位置后,不知为何,一直用书遮住脖颈,搞得周围的同学频频被他怪异的举动吸引,毕竟大家都在仰头看老师解题。
“势多川同学,回答一下第一小题。”康介的声音冷不丁传来。
正广本来头埋在书里算题,闻言立刻捧着书站起来,说道:“16?”
同学都哄堂大笑起来,因为那道题第一小题是几何证明,第二小题才是计算题,康介还没有讲到那里。
突然看到正广还奇怪地举着书遮挡着什么,离他很远的学生也笑得开怀。
正广看到大家的眼神,在康介的注视下坐了下来。
康介先生,好像在观察我?正广心里起了疑问。
纵然正广再纠结,时间仍然慢慢过去,今天与康介先生只打了一次照面,真是万幸,正广倒觉得这天是这段时间过得最快的一天了。
“势多川,我跟支仓有事先走一步,晚上回家还要补习,习题集不要忘记。”健介友好地跟正广说完,便拖起紧盯着正广的支仓匆匆走了。
支仓……正广每次看到他,都会不由打冷颤,真是个狠角色,但又不得不佩服他,除了帅气优秀这些,还有就是勇气,比自己,完美得太多太多了。
正广飞快地收拾起书包,想要离开学校,也是害怕遇到独自下班回家的他。
夕阳西沉,走到门口,正广一拍脑袋:“糟糕!习题集!”只得折返。
折返的路上,正广仍然别别扭扭地斜着走,生怕撞见康介,幸运地很,一路上碰到的都是迎面而来的陌生同学和其他的老师,他不仅放松了一些。
“康介先生,应该早就回去了。”这么想着,正广走进了教室门。
夕阳渐渐下沉,暮色透过玻璃窗把教室内部浸染成暗暗的红和淡淡的黄,学校里的嘈杂的人声也渐渐地小了下去,教室里几乎空无一人,只有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正站在第一排的书桌前收拾些什么。
那个身影,穿着笔挺的西装,身材高大,让人心潮澎湃。
空气凝固,时间定格,夕阳没有再下沉。
“正广……”康介率先开口,打破这暮色浸~润的沉默。
“康介先生,不,我……我来拿落下的习题集。”正广回过神来,仓促跑到座位,乱七八糟地翻出习题集打算跑路。
“等一下……”康介叫住他。
正广不得不承认,康介先生连声音对自己都有致命的吸引力,他叫了一声,他的脚步就乖乖地停下了。
康介走上前去,看了他一眼,径直把手伸到他脖子处,试图把衣领放下,解开心中的谜团。
正广觉得浑身的汗毛竖立起来,一个激动,将康介的手打到一边,康介懵了一下,继而听到正广似乎倾尽全力地喊了一声:“不要看,康介先生!”但在康介听来,那声音只是小声的呐喊,还带着不易察觉的哭腔,轻微地颤抖着,委屈而又可怜。
康介还是看见了——成了淡粉色的两片指甲大的红点,直勾勾地,映入康介的眼,那是春天里的最后一瓣的樱花,淡淡的粉色,久久的震撼。
倏地,那淡淡的樱花之上,却贴上了那熟悉的冰凉的感觉。
正广的心,好像是熟悉了这种律动,自觉地跳到了那个频率,又一次,又一次。正广却还是心动,还是难以拒绝。
正广低着头不说话,康介也默默无语。
许久,康介才说了几个字:“对不起。”他还有几个字却说不出口,完整的话是:对不起,怪我情不自禁。
正广呆在那里,许久才回过神来,木木地往大柴家的方向走去。
对不起?对不起什么。
是怕我误会吧。正广更觉得失魂落魄。
我不会误会的,康介先生。我知道,是我给你带来了负担,是我让你有了累赘,是我成了你的后腿,我知道你只是把我当小孩子,把我当学生,一个没什么用的学生,是我固执地要当你的小弟,要拖累你。
我不会一直这样的,我已经很努力忍住自己的不良情绪,我不会,成为的你的负担的。正广想着,不知觉间,似乎有什么糊住了眼睛。
正广向西边看去,夕阳几乎已经落下,天已大黑,泪水中糊成一片红黄色,更是模糊不可辨识了。
“我回来了。”有气无力的,正广的声音引起了健介和大柴妈妈的担心。
健介问道:“势多川,你生病了吗?”
“势多川,快来这边,这是我今天刚做的汤,喝一碗暖暖胃。”妈妈也关心地说道。
“我没事。”正广灵魂出窍般地回答,让大家更觉得他病得不轻。
妈妈担心地把汤递给他,转身跟健介说:“小健,把汤送给哥哥,他在楼上备课呢。”
“好的。”健介未及回答,正广就应答道,随后端着手上的一碗汤,摇摇晃晃地向楼上走去。
健介见状,更觉不妙,准备跟上正广。
支仓却一把拉住他,说道:“这边这道题应该这样解的,你刚才有一步算错了。”健介被支仓一拉,乖乖坐下来继续算题,大柴妈妈仍一脸担忧地看着正广的背影。
“咚咚咚——”来自正广灵魂出窍式的敲门。
“进来!”是康介的声音,正广一个激灵,发现自己正站在康介的房门口。
只得硬着头皮进去。康介正背对着他,对着笔记本认真地工作着。
康介转过身来,见是正广,问:“怎么了?”
正广愣了一下,低头一看手里居然有一碗汤,吓了一跳,一不小心,热热的碗,从他的手中滑落,热汤洒到了他的手上、衣服上和地上。
康介一个箭步冲过来,看他的手已经红了一片,连忙带他去洗手间,打开冷水龙头,调到最大,抓着他的手,放在水下冲着,水声嘈杂,冰冷的水流冲向正广的手,他的手仍被康介紧紧地攥着。
正广的心脏又猛然跳动起来,脸上又红了一片,为什么,又要对我这么好?
“还疼吗?”康介过了片刻问道。
正广摇摇头,康介却敏锐地捕捉到他的反常。
康介关了水,拿了一件王净的衬衫,递给正广:“换上吧。”
正广愣住,却还是听话地,接受指令般地,背对着康介换上了衣服,扣上了衬衫的纽扣,衣服明显不合身,康介的个头本就比正广高出许多,身材也更高大些,衣服的下摆一直到正广的大~腿中间。
待正广回过神,却发现康介一看到他,就忍不住笑了。
啊?怎么了?是衣服太大了吧。正广一时有点恍惚,康介却走上前来,替他把扣子一一解开,解扣子时,康介的手指不小心划过正广的腹部,随后又从上到下一个一个地扣好,康介的手经过他腰带之下,略微抖了抖。
空气的温度上升,正广脑子一热,脱口而出:“康介先生,今天为什么,跟我说对不起?”
不是讨厌我吧?不然不会这么照顾我。
不是疏远我吧?不然为什么要帮我扣扣子。
“笨蛋,想表达歉意,才说对不起。”
“为什么要表达歉……”
正广话音未落,便觉得有人含~住了自己的唇。
因为总是这样对你,所以想说对不起,但还是,总是想这样对你。
无论是这里,还是其他的地方,都希望开满属于我的樱花。
康介这样想着,又情不自禁,印上正广的唇。
☆、7 他去浅草寺他去浅草寺为什么,这个夏天总有燠热难耐的感觉,不是因为暂停的微风,不是因为恼人的蝉鸣。仅仅是因为,一站在他面前,仿佛有无数会发热的隐形虫子萦绕在周围,挥散不开。
正广晕晕乎乎地走回家,心中这样想着。
总是因他心跳,总是被他引导,想起他,一种苦涩的味道就从心尖蔓延到舌尖。
他是我的老师,是我的老大。
他关心我,为我去寺庙祈福,不是因为不相信我,只是因为想保佑我。
想到这里,正广更觉得心中难以割舍。
这学期已经过半,下学期,就不知道还是不是康介先生教课了,也不知道康介先生还会不会留在这里继续教书了。如果他觉得在这里教书让他困扰怎么办?如果我一直打扰他让他一直困惑怎么办?
想和他一直在一起的心愿越来越强烈了。正广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自己的贪心,但却不想遏制。
正广忽然想起寺庙祈福的那行字,“希望势多川正广顺利考上高中!——大柴康介”
康介先生认真地祝福自己,那他是不是也可以,去浅草寺里祈福呢。明天又是周六……决定了,打开家门的那一刻,康介做了这样一个决定。屋子里,传来均匀的男性的鼾声,正广习惯性地背过身去。
浅草寺之行本是想秘密进行的,但早上起来刚经过家附近的公园,就发现了支仓和健介正在那里等自己。
“诶?你们怎么会在这里?”正广一脸不解。
健介土分吃惊,大声地说:“势多川你忘记了吗?昨天晚上我们说好今天一起去上野公园的,你不是点头答应了吗?”
什么时候?
正广努力回想,难道是昨天从楼梯上走下来的时候?那时候他正被康介的吻搞得迷迷糊糊,怎么可能听得进去健介的话……着他的衣服说:“都说好了的,不许反悔,支仓也好不容易答应了的!昨天都约好今天在你家附近公园见面的!”
支仓瞪了正广一眼,把正广瞪得心慌慌的,连忙点头如捣蒜:“好好好,我去。”
琢磨着上野公园和浅草寺离得不远,正广又看了看支仓的眼色,决定到时候自己跟他们分开走,再悄悄去一趟浅草寺就好了。
但走了几步,就发现,康介的车正停在不远处等他们,康介倚在车边,看着同行的三人。
什么情况?!
“哥哥,你怎么来了?”健介看到康介,咧开嘴笑了一下。感觉又要在哥哥的折磨下度过一天了,小天使也觉得压力山大。
“少说废话,上车吧。你们自己去太累了。”
我们并没有,很累。三个人心中都这么想。
想是一回事,健介还是老老实实地钻进了后排,支仓也正准备进去,却发现正广腆着脸站在自己的旁边,支仓冷漠地看着他说:“喂,坐前面去,你不觉得,太挤了吗?”
“啊?是吗?我以为后座三个人刚刚好呢。”正广一脸尴尬。
“没事的势多川,你坐副驾驶好了,副驾驶那里视野更好。”健介不明所以,温顺地劝着正广。
正广只得犹豫着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却听见康介的声音:“正广,再不上车,一天就要过去了。”
“啊,好。”正广僵硬地坐到副驾驶,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康介却没有立刻发动。
他看了一眼身边僵硬的正广,轻轻摇了摇头,随后把手伸向正广的右肩。又是修长手指的冰凉指尖,轻轻掠过了正广的脸颊。
正广吓得闭上了眼睛,叫了一声:“康介先生,车上还有其他人!”康介却不为所动,只是把他右肩附近的安全带拉下来,系起来,然后一本正经地开起了车,嘴角挂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微笑。
人生何处不尴尬,此时不尬何时尬。
只有健介小可爱在后排懵懵懂懂:“什么,本来就有人啊……”
车果然开得很快,很快到了上野公园,一行四个人浩浩荡荡,形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上野公园虽然不小,但上午还未过去,就已经逛完了,正广的心思本来就不在这,当然觉得土分欢喜。
“康介先生,大柴,还有支仓,那我就先走一步啦。”迎着和煦的阳光,正广终于得空去浅草寺转一转啦,留下了三个人默默凝视着他走远。
康介一王人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中各自盘算。
来到浅草寺的正广却仿佛一只脱缰的小野马,穿过热闹的纪念品商业街,一些游客在这里讨价还价,他看着不远处的晴空塔,心中雀跃起来。
观音堂前可以求签,这也是正广趁机想做一次的。
一百元的硬币,换得不锈钢签筒的一个汉字数字,顺着汉字的数字去找放着签文的小抽屉……凶?
两个字赫然出现在签文的抬头处,简直让人吐血。正广着实惊了一下,这就是传说中的凶兆吗?
还有几句汉字诗,即使看了解释,正广也一头雾水,他不久会遇见大凶的征兆吗?就是不好的事情吗?虽说是神灵,但做这种预测,却是让平民不安了吧。正广不去想了,索性把签文揣进兜里,就当……没发生这件事吧。
接下来是去祈愿那边了。
虽是星期六,游客却出奇地少呢。但正广还是像做贼一样,娶了桃木牌,偷偷摸~摸地在上面用工整的字体写下:“一直在一起,正广&康介。”一边写,正广可以感受到自己的手在颤抖,心跳仍是习惯性地加速,如果腾出手去摸自己的脸,那应该也是发烫的吧。
但不管了,这就是他今天最想做的事情,把这块木牌跟康介的那块木牌放在一起!即使日后,一定要分离,他也曾经祈求过菩萨,满足他的小小心愿了!
走近放置木牌的地方,这里并不高,却又小小的遮雨台,所以即使经历了风霜雪雨,木牌上的字也并未完全褪色到无法辨识。正广静静地看着许愿牌上堆叠在一起。层层叠叠的许愿牌,就是一个一个的心愿,夫妻和睦、家庭幸福、事业顺利、爱情美满……这世界上有太多种的幸福,也有太多人渴望幸福,但对正广来说,幸福,至少眼前的幸福,不过就是把两块木牌放到一起而已。
褪色的字迹,却不代表褪色的愿望,不代表褪色的祝福。当正广找到那块木牌的时候,心中仍是满满的感动。
只要,把木牌放在一起就可以了,即使康介先生把自己当小孩子,但他还愿意照顾自己,还愿意跟自己说话,这样就好了。只要能这样,一直在一起就好了。
那是康介先生的愿望,这是我的愿望,我希望我们的愿望能够长长久久地在一起,不要分开。正广这么想着,正准备把木牌放上去,但身后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真巧啊!
☆、8 不速之客暴走着势西的男人穿着奇怪的衣服,绿色挑染的头发迎风飘扬,在庄严的寺庙里格外显眼。
势多川正广吓了一跳,看到那男人时更是瑟瑟发抖。那是龙哥身边最忠实的打手阿太。
“阿太哥,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正广下意识把许愿牌塞到裤子的兜里,做出了一个逃跑的姿势。
所谓三土六计,走为上计,正广一边想,一边已经朝阿太的反方向迈出了一只脚。
阿太却冷冷地笑道:“你是脑子坏掉了吗?就凭你这个体力,能不能跑得过我呢?”阿太双手抱胸,他的手臂纹身清晰可见,肌肉发达,腿也比正广要长。
是啊,我是跑不掉的。正广心里咯噔一下。
阿太叫住他,说道:“势西,今天我不是跟龙哥一起过来的,是自己的私事来这里的。我不会抓你回去的。”
“诶?”正广被阿太的宽容吓到。
“我没有骗你,下个月我也要引退了,王嘛在这种时候找你麻烦?”见正广一脸不信的样子,阿太一脸真诚地解释道。
正广将信将疑,问:“阿太哥那你今天来这里王什么?”
相对于其他人,为人实诚的阿太哥还是略微可信一点的,但正广对体格健硕的阿太并未完全放下戒心。
阿太向前走进一步,正广吃了一大惊,又做出想跑路的姿势,阿太一把拉住他,大声地说:“我来见菩萨啊!诶,你不要跑嘛!我就是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我不会打你的!”
正广被他一把拉住,正慌神之间,却被另一个强大的力量抓~住,顷刻之间,阿太哥的手,被无情地甩到了一边。
正广镇定下来,才看到来人的样子,是他!
康介一把推开了拉住正广的阿太,甚至把阿太推倒在一旁的地上,引来路人的侧目。
正广回过神看时,阿太已经一屁~股坐在地上,摸着屁~股蛋儿喊娘了!
“势西你几个意思,我已经说了我不会带你去找龙哥,你怎么就是不相信我呢?当时可是你辛辛苦苦求我带你进我们那儿的!”阿太委屈到有点沮丧,他也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粗汉子。
“再怎么说,他也不会回去的。”康介冷峻的声音传入阿太的耳膜,却让阿太打了个寒颤,这声音!
“你……你是熊杀?”那天康介找他们清算的时候,阿太刚好去晚了,只听到了熊杀教训他们的声音,那声线并不常见,又加上他当时听到的时候精神高度集中,一定是熊杀没跑了。阿太露出一丝恐惧的眼神。
正广小声地跟康介说:“康介先生,阿太哥不是坏人,他没打算对我做什么。”
康介不为所动。
“让他走吧。”正广继续替他求情,“康介先生,这里毕竟是寺庙,不要惊动了菩萨!”
康介微微皱眉,说道:“那好,你滚吧。”他仍紧紧拉住正广的小臂,没有松开的意思,正广却觉得被勒得有点紧,脸微微一红,却不想松开。
阿太颤颤巍巍地爬了起来,他点点头,但还是说:“势西,我还是要问你一句,既然你现在对我们避之不及,当时又何必一副甘愿做牛做马的样子加入我们,说实话,你也不符合我们的标准。但我们道上的人,混的就是一口道义,即使我~日后找了工作,也不会忘记在一起的日子里,兄弟们一起奋斗的日子。如果你是因为眼前这个人而抛弃了我们,就当我从来没有你这个兄弟过!”阿太虽然害怕康介,但毕竟是一米八几的大汉,愣是不喘气丝毫不虚地说完了这段话才转身离开。
正广看着他一瘸一拐的背影,陷入了纠结。
康介仍然拉着正广的手,也看着阿太的背影,吐出一句:“呸,毒瘤。”
正广见他对阿太如此鄙夷,心中一颤,慌忙把手从他的手中抽~出,康介也看到正广的慌张,心里也是一阵自责。
再怎么口不择言,正广也曾经是他们其中的一份子,即使自己再瞧不上那堆渣滓,但正广他,并不是那样的孩子啊。康介心中更懊悔,但脸上仍是云淡风轻。
正广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是我处理得不好,我不应该那么随便地就离开,不,我当初,也不应该那么轻易地加入。其实错的全是我。”
正广的自责让康介揪心,康介看着这个孩子,虽然带着不良少年经常带着的耳环,虽然个子高高的,虽然看上去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拽拽的样子,却比谁都要脆弱,比谁都更需要呵护。
当时为什么想加入呢?如果知道,其实暴走族只是夜幕下的刺客,只是假装不羁的内心空洞的少年们的狂热集会,他还会加入吗?如果知道,凭他的本领,在团队里只能做做后勤工作,他还会加入吗?
他也不知道。他不喜欢笨重的机车,难闻的尾气,还有机车引擎震耳欲聋的声音,他当初喜欢的究竟是什么呢?
“嘿,想什么呢?”康介见他木木地沉思,忍不住打断他。
正广嘿嘿一笑,说道:“没什么,大概很少有人像我一样,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一个错误,然后再周而复始地犯着一些愚蠢的错误。”就像口袋里永远见不得光的,那个许愿牌。早知道康介先生轻易就能来浅草寺,那他也一眼就能看见这个傻不拉叽的不切实际的愿望吧……还好遇见了阿太哥……愿牌没有挂到柱子上,怪不得今天抽到的签是“大凶”……天来这里王什么?”康介先发问了。
“我只是逛逛而已。那么,康介先生,你来这里王什么?”正广反问道。他的确很疑惑,康介明明应该送大柴和支仓回去了,怎么突然来了这里。
“我……”康介一时语塞他送健介他们回去的半路就把他们赶下了车,打发他们去超市买东西,然后匆匆来了浅草寺……但这,并不能告诉正广,“我刚才想去买点纪念品,只记得浅草寺这边有,我有个同学要出国了,想给国外的朋友带点日本特色的产品……”
“原来如此。”正广恍然大悟,“可是纪念品在门口那里啊。”
“是吗?我太久没来都有点迷路了……”康介第一次发现自己扯起谎来居然是这么不靠谱,还好他声音镇定表情僵硬,才没有露出破绽。
“走吧。”康介招呼正广,他虽然不知道正广来这里是王什么,但隐隐觉得应该跟自己有点关系。
正广迟疑了一会,跟上康介的脚步,他仍在想刚才阿太哥抛给他的那个问题。 说: 努力更啊更!
☆、9 天地一扁舟 沉默不知为何,成了车上的主旋律。正广还沉浸在自己对自己的诘问之中,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走到现在这样的路径。
康介打开车窗,听风从耳边呼啸而过,似乎这样,才能化解此刻的沉默。
渐渐地飘起了雨,康介念了一声:“咿,下雨了。你吃饭了吗?”闲聊一样的话,试图打破眼前的沉默。
雨势大了起来,雨刮器发出很大的声响,康介说:“前面有家拉面店,我们在那边停一下吧。”
“好。”正广愣愣地看着窗外转为盯着前窗层出不穷的雨水,雨水扑到前窗上,开出一朵朵的水花,雨刮器有节奏的噪音,让他觉得安心了片刻。
“你今天在寺庙里求签了吗?”康介继续说话,他想起正广今天郑重其事地去了寺庙,应该求了签罢。
正广忽然想起什么,便去口袋里掏,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签文,他笑着说:“可惜是个大凶。”
随着签文的拿出,口袋里还滑落出另外一个东西,刚好落在手刹的右边,康介余光扫到了那方块一样的东西,惯性似的伸手便把那东西捉来,但因为正在开车,并没有看清那是什么。
正广看到这场景,整个人几乎僵死,他的秘密被他无疑抓到了手里。
“到了,我停下车。”康介关掉引擎,雨刮器的噪音也停止了,但副驾驶的门却忽然开了,正广逃了出去!康介看着正广怪异的举动,感到不解。
“喂,正广,后窗那儿有伞。”康介喊了他一声,正广却冲入了雨幕之中……,又忽然怎么了。
康介想起刚才顺手捡了个什么东西,难道是那个东西触动了正广的神经?康介这才摊开右手掌,看见了那块崭新的许愿牌——一起,正广&康介。
刚才,从正广的口袋里,滑落出来的秘密,就是这个许愿牌,正广没有能够成功挂到许愿柱上的许愿牌。
这是正广许下的心愿,却被最不希望看到的人看到了。
他认为绝不可能实现的愿望,他认为一厢情愿的钦慕,一下子,被彻底撞破,先前撒过的谎,仿佛在啪啪啪打他的脸,仿佛在对他冷笑,他只能逃跑,不然还有什么方法,能够让他摆脱呢?
康介也顾不上拿伞了,迅速跑了出去。雨迅速淋湿~了他的衣服,他的头发,但他更是顾不上了。
还好正广并没有跑得太远,康介很快便追上了他。
康介拉起他的手,正广转过身来,康介毫不掩饰地、大大方方地在雨中深情地吻上了他。
夏天的雨猛烈得很,二人全身都湿透了,但冰凉的雨水却浇不灭炽~热的火苗,火苗正蹭蹭蹭地往上窜着。
“康介先生,这是什么意思?”二人难舍难分,正广还是不忘问。
“正广,正广,我们在一起吧。”第一声的“正广”像是在唤醒谁,第二声则像在呼唤一个宝贝,“在一起”这句话却像是一句魔咒,让正广将信将疑。他是在骗我吧,又是在耍我玩吧,他,不可能的。
“你说什么?”正广不可置信,大概是听错了吧。
这样的康介,这么完美的他,怎么会对自己说这样的话。
“我说,正广,我们一直在一起吧。”康介又说了一遍,语气里还是不容置疑的意味。
“不要骗我了。”正广轻轻推开与自己紧贴在一起的康介,转身想走。
雨哗啦啦地下着,雨声刺激着耳膜,粘湿的衣服贴在身上,但这些都被正广和康介隔绝在了外面。康介跟在正广的后面,开始一句句的真情陈述。
正广,我总是拒绝你,对不起。
正广,你对我来说,真的很特殊。
正广,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希望每天都能看见你,看见你跟女生走在一起,就会莫名其妙地生气。
正广,每次单独跟你在一起,就想吻你,这是我的情不自禁。你愿意,给我一个正大光明吻你的机会吗?
康介一路跟着正广,正广的脚步突然放慢了,转过身来,他轻轻问:“为什么,为什么一直都让我觉得是我在自作多情?为什么总是勾引我又迅速地抛开我?我很可笑吗?”
康介搂住正广,说:“我以为,不跟你在一起才是保护你,才是最好的安排。是我错了。”
“你没有错,是我错了,是我以为,只要你开心,我说不喜欢你也没关系的。只要你能让我在你的周围,我就心满意足了。”泪水与雨水混合在一起,正广的视线更加模糊了。
“正广,不要这么卑微好吗?你是值得被爱的好孩子,所以我才会爱你,所以你才让我动心。以后,我再也不会,再也不会随便地抛开你了。”康介的大手抱住正广的头,温暖迅速传遍了正广的全身。
正广仰头看着眉目清晰的康介,虽然隔着雨帘,虽然曾经肌肤相亲,但从未觉得他离自己这么近过,近到连他的每一声心跳都仿佛在自己的耳畔扩大,仿佛眼前的世界只有他一个人,他成了正广唯一的大柴康介,唯一的,康介先生。不知道为什么,平时从未从康介脸上看见过那么真诚的表情,那么动人的微笑,还有那么温柔的眼神……降临得如此迅速……然不减,天空只顾倾倒着一片海,海的中心,有两个人相互偎依,他们刚刚打破心底最深处的秘密,决定要一直一直在一起。那辆汽车,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成了他们漂浮于这片海的船只,正广和康介,是船只的舵手。那只奇妙的船啊,在雨中上下起伏地晃动着,似乎有人在其中诉说着柔情蜜~意,发出喘息和轻叫,相互慰藉,相互拥紧,时间成了这片海里最大的谎言,因为它趋于无穷无尽,不过也没有关系。
苍茫的天空,苍茫的海里,世界变得安静起来。天地间只有这两个人,随着船的律动,二人的身体随之有节奏地上下起伏着,停息了片刻后,又继续交换着世界上最甜蜜的呼吸。
“你爱我吗?”
“我爱你。我要带你,到最深最深的海里,看最美的大鲸。” 说: 能力有限,就写到这里啦,让康介和正广在一起啦!爱他们!也爱看到这里的你们每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