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秋风不燥，阳光正好
巳时中，蔡州留守司大军按计划路线，从南门出城后，去往最终目的地城南校场。
意犹未尽的百姓，跟在队伍后头，逶迤同行。
校场占地百余亩，军士们进入校场后重新列队，以待随后检阅。
百姓们自觉停在了外围。
更有机灵的小贩已在校场外支起了小摊贩卖解渴浆水，垫肚炸货。
陈初则带着留守司一众高级将领站在校场外，等待兵部尚书范恭知、河南路经略安抚使张纯孝、蔡州知府左国恩、同知陈景彦、留守司都监曹小健的到来。
给足了文官面子。
陈英俊兄妹出城时，偶遇了徐志远、蔡思、西门冲等桐山二代。
几人在桐山之乱时有过并肩作战的情谊，颇为亲近，便结伴去往了校场。
反差如此之大，让铁胆一时手足无措，不由自主低了头，双手紧紧扯着甲胄下摆。
“元章客气，那咱们的君子之约，照旧？”
“那苟捕头.”
比起上一句，这句充满了杀气.
五千将士，口吐铿锵，无一丝杂音。
进入校场后，陈初陪同范恭知五人换乘马匹，以待稍后绕场检阅。
陈英俊略显尴尬的一拱手，连忙向台上的吴逸繁低声喊道：“茂之，快下来.”
“.”
不提醒还好，陈瑾瑜一提醒，吴逸繁脸色更差了。
陈初理所应当道.陈初想看看，陈景彦得知自己已板上钉钉的知府位，被他心心念念的吴家人抢了，表情会是何等精彩。
台下这段小插曲，引起了猫儿的思索。
陈初走近后，伸手从托盘中拿出了银制的飞虎勋章，停在铁胆面前，笑道：“百姓没见过铁胆在战场上的英姿，咱们兄弟们却知道，这封赏和勋章是铁胆应得的！”
两人后方，十几丈外，陈景彦坐在马背上，似乎遇到了什么烦心事，眉头不展，心不在焉。
忠诚不百分百，便是百分百不忠诚。
距离将士更近的范恭知，体会的更加清晰。
陈初闻言，收回了望向校场的目光，平静的盯着陈景彦，道：“陈同知，此时你说这些话，是以吴逸繁岳父身份与我说的，还是以我的结义三哥身份说的？”
隔上一段距离，范恭知再喊：“将士辛劳！”
史母擦着怎也擦不净的眼泪，只喃喃道：“老头子，你若泉下有知也该高兴了吧。老婆子对得起你史家了，儿子们如今都有出息了.”
说了那么多，尽是废话，陈景彦始终不敢或不愿回应陈初逼他站队的质问。
“老五，你这是明摆着不讲道理嘛！”
思索几息，陈英俊拔腿往爹爹那边走去，却听，身后的陈瑾瑜悠悠道：“哥哥，爹爹今日有要事在身，哥哥莫要轻易打扰。”
“.”
陈初却将目光移向了校场，淡淡道：“三哥，难道不知，苟胜是我的人？”
甚至，张纯孝还暗暗期盼陈初此举并不只是单纯敲打陈景彦，而是下决心要将后者踢出桐山系的核心圈子才好哩。
“我说了，那是我的人，三哥若觉着合适，便去动他。但兄弟手下的桐山将士桀骜，多和苟捕头交好，若他们听说苟捕头受屈，冲了你们府衙，兄弟也没办法阻拦”
此次淮北初定后，张纯孝和陈初也费了好大心思来谋划，先迁任左国恩去颍州、腾出蔡州知府.
这一切都是为了陈景彦啊！
陈都统的态度怎忽然出现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弯？
稍稍一想，张纯孝猜测陈初是想在相党和后党之间左右逢源，便道：“那陈同知去哪儿？”
比起普通百姓，他们多了可以进入校场、近距离观看检阅的特权。
参与剿贼之后，蔡州留守司的实力已经藏不住了，不如大大方方的给各位上官看看。
“.”张纯孝疑惑的看了陈初一眼，不明白他想说甚。
李家长子明显不乐意娘的安排，李骡子却道：“当兵怎了？人家儿子不是儿子么？若人人都你这般想，下次再有贼人作乱，咱等死么？”
校场外，李骡子的长子眼巴巴望着受奖将士，信誓旦旦对李翠莲道：“娘！待明年我满了十六，也去参军，给你和爹爹挣来脸面！”
如狼似虎的衙役，涌上去将吴逸繁拖去了校场一角的背人处.
不用说，自有一番蔡州老拳招待。
全军除了立功将士，所有士卒每人都得了一块铜制的‘淮北剿匪纪念章’，以及四海商行的货票五贯.
算下来，奖赏全军费了五万余两银子，还不到此次剿贼所获的二十分之一。
话音落，便是数千将士齐刷刷的呼喊：“保家卫国，我辈职责！”
“呵呵，有劳张大人。”
陈初看着陈景彦，眼神有一丢丢冷漠，老陈许久没被陈初这样盯着了，不由一阵不自在。
陪在旁边的太奶奶不住夸赞史母，“养出了好儿郎.”
方才陈初还说不知怎回事，现在却又改口是他的授意，明摆着要护短，陈景彦不由急道：“老五！你蛮横了啊！先不说茂之大伯是刑部尚书，只说茂之，他是我未来女婿！若凭白在蔡州吃了大亏，我还有何脸面与他家长辈见面？”
因方才被陈瑾瑜不小心掷了一脸臭蛋的吴逸繁，心情本就不美，此时连个座位都不让坐，不禁觉得这蔡州上下处处让人生厌。
苟胜不由大怒，带着几名衙役便冲了过去，路过猫儿身旁时，忙低头惶恐道：“令人莫急，我这就带人把这人赶走。”
范恭知、张纯孝、左国恩、陈景彦、曹小健等人一一露面，陈初等军将拱手见礼后，引诸位大人入内。
李骡子轻易不反驳李翠莲的意见，今日却是奇怪了，李翠莲明知丈夫说的不错，却依旧不服道：“你说的好听，你怎不去战场厮杀？”
今日专门搞出这种大场面，一来是让将士们享受该有的荣耀，二来，也有亮亮拳头的意思。
猫儿摆出了大人模样，笑着勉励了几句这帮大多比她年纪还大些的‘后辈’。
这么一来，朝廷和河南路往后才会更尊重蔡州留守司的建议
午时二刻，众官员登上左侧观礼台。
说罢，陈初摁下勋章背面的别针，将勋章别在铁胆胸前。
这时，校场外拥挤的围观百姓中忽然有不少人同时惊奇的‘咦’了一声，紧接，低声议论的嗡嗡声便汇聚成了一片。
按照事先知会的流程，范恭知代表朝廷大声慰问道：“将士辛劳！”
陈初突兀的出现，登时吸引了不少目光，便是正在和范如玉说话的猫儿、因陈瑾瑜一事生闷气的玉侬，以及也在生哥哥气的陈瑾瑜都看了过来。
女人也能参军？女人能上阵杀敌？
校场外，少说有万余百姓围观，方才，每出列一人，便是百姓震天响的欢呼。
陈初听的一愣一愣的，奇怪道：“茂之是哪个？”
午时末，表彰大会结束。
跟在几人身后的陈初，轻轻拍了拍因激昂气氛而兴奋躁动不安的小红。
震的校场外围观百姓头皮发麻，只觉大地、空气都随着雄浑呐喊颤抖了一下。
陈瑾瑜一时大囧，可又无从解释
羞急之下，气的自己哭了起来，对哥哥恼道：“谁说我要嫁他了！我我明日便去寺里做姑子，一辈子不嫁人！”
白露走近只说几句，苟胜赶忙侧头一看.好嘛！哪里来的憨货，竟占了军将女眷的位置。
“去哪儿？还干他这同知呗”
身为兵部尚书，范恭知自然清楚大齐各地官军战力，但眼前不动如山的阵列、整齐划一的呐喊，让他不由觉得蔡州留守司，当为大齐第一强军的感觉。
唐敬安喊出一人的名字、职务，校场外看热闹的百姓便会齐齐发出一阵‘好彩’的欢呼。
也是，桐山出来的人，总觉比旁人和都统一家亲近些。
他们能得大伙青睐，一来是蔡州五日谈早早便宣传过他们的事迹，颇具传奇色彩的故事受众最广。
在蔡州地界，苟胜怕的人还真不多，当初，是都统亲自点名把他从桐山带到了蔡州。
那样，和陈景彦起到同样作用的张纯孝才有机会取代前者，继而和陈初结成真正的同盟。
再后方，则是猫儿和玉侬陪着史母、范如玉等军属女眷。
相谈正欢时，却见吴逸繁冷着一张脸自顾自的登上了右侧观礼台，寻了个最好的位置坐了。
张纯孝不由一惊，谁人不知陈景彦是陈初的人，当初老陈能从一个八品知升任蔡州六品同知，全是陈初死皮赖脸讨来的。
但得来的军心，和对百姓造成的震撼，却远超这点银子的价值。
“见过婶婶。”
想到此处，陈英俊不由看向了妹妹.人家却一点也不担心，竟还有心情和玉侬挽着手说悄悄话。
台下的陈英俊却焦急的往校场角落望了一眼，这毕竟是妹子的未婚夫婿啊，他担心衙役不知轻重，下手太狠。
底下几人同时一愣，蔡思疑惑道：“纬廷，你带来这人是谁？恁大的脸，敢坐观礼台？”
随后，众官乘了马，自整齐军阵前缓缓走过。
“.”陈英俊回头，看着一脸云淡风轻的妹妹，一时有些搞不清状况了，不禁脱口而出道：“阿瑜，茂之是你未来夫婿啊！你怎一点也不担心？”
陈景彦带着三分气，一张口语气算不得太好，随后马上意识到两人目前的关系，忙换了一副更和善的口吻，低声道：“五弟啊，你和吴家那事又不是甚解不开的大仇，何故再来寻茂之的晦气？这不是欺负小孩么.”
“嫂嫂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