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张厚仁的亲生女儿,也是张泉亲妹妹。
“娘!”这时一个稚嫩的声音传来。
几位族人又忙着争执遗产归属,张家许多产业如今都闲置着,但在没有划清归属之前,谁也不愿意让人占用。张兴宗也是费了好些力气才招来这么个院子,只是闲置太久,还没来得及修缮,整个小院也只有正屋与一旁的一座厢房尚且完好。
“她这个人啊,心地其实很好,就是对当年主家对我们做的一些心存芥蒂,那日来看过孩子们,心肠也就软了下来……”
张家的大院,因为案件尚未侦破的关系被县令府暂时接管,张兴宗去问过几次,回复大都模棱两可,县令那边短时间内似乎没有归还的意思。
毕竟这些日子他已经多有劳烦,着实不好再拖累对方。
薛三娘却赶忙道:“这我也只是举手之劳,要谢还是得谢昭昭与褚公子他们心善,听闻这事,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
薛三娘摇了摇头,也走上前去,把灶台上的水渍擦去,旋即又取来瓷碗,将已经差不多熬好的姜汤,一碗一碗的从砂锅中盛出。
“这几天辛苦姑娘了,若不是帮着我照料,我当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张兴宗看着浑身湿漉漉的女子,由衷的感谢道。
“张先生和张夫人都是心善之人,孩子们能跟着你我很放心,昭昭那边我帮着说过了,到时候,张先生要变卖的产业,楚家那边会开出高价的。”薛三娘又言道。
她这样说着眼眶有些泛红,乌溜溜的眼珠中,晶莹的事物弥漫。
他走入屋中,关好房门,又脱去身上的蓑衣,这才朝着薛三娘露出歉意的笑容:“不好意思,事情比想象中要麻烦,所以回来晚了些。”
屋里的孩子被这场面吓了一跳,顿时发出一阵尖叫,有些年幼的甚至一下就哭了出来。
能在张家如此窘迫时,维系这份公道,在这世道下,已是难得。
平心而论,张兴宗自问自己,大抵也没办法做到薛三娘这般。
对于他们这些普通人来说,没有能力替旁人遮风挡雨,所能尽的最大的温柔,就是不去触碰旁人不愿提及的伤疤。
“可惜终究没等到。”
“不过我们那小院,太拥挤了些,这些日子她正在城中寻找合适的院子,这些年我们攒下一些钱,足够买个大一些的。她说啊,孩子们受了惊吓,到了新家的漂漂亮亮干干净净的,才能洗旧迎新。”
“月月,薛三娘姐姐晚上有事,你不要缠着她,晚上有哥哥姐姐陪你……”一旁的张兴宗试图帮着薛三娘解围。
“我不要娘走,我不要娘走。”
“都是些几岁大的孩子,这么小就没了爹娘,看着可怜得紧,我也只是尽上些绵薄之力,张先生不必客气。”薛三娘笑着说道,将姜汤也已经盛好,有取来食盒将之一个接着一个的放了进去。
雨还是很大。
他有些心急,用伞抵着风雨,走出门外,想要换个位置发力,把房门合上。
她想着给孩子们熬上些姜汤,驱驱寒气。
她却来不及去顾忌,回头发现放在灶台前油纸伞被风吹走,从屋顶破洞中灌下的雨水,正不断落在灶台,顺着缝隙滴入炉火。
“你是?”他诧异的看向对方,正要说些什么。
张兴宗看着这幅场景有些无奈,又带着几分歉意言道。
“算不上是好人。”薛三娘笑了笑,抬头看了看窗外的雨,喃喃道。
可刚刚走出,却见不远处的雨帘下,站着一道身影,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她有些慌乱,赶忙接过那手帕,带在了脸上。
当然,事实也确实如此。
除了那几个妇人外,张兴宗是活着的几位旁系中,与主家关系最近,按理来说,他是可以分到足够多家产,但为了能让这些孩子跟着自己,张兴宗让出了诸多遗产份额,只要了几座小院以及一座位于闹市旁的药铺。
今日族中又要商议此事,张兴宗脱不开身,只有摆脱薛三娘来帮忙,本来说的是酉时就可以回来,可族中的众人对遗产分配方案始终得不出一个满意的结果,故而一直争执到现在。
“娘,月月乖乖把它喝完,今晚你留下来好不好,月月一个人怕。”她拉着薛三娘的手,带着几分哀求似的言道。
她心头一急,又想着回去挡住雨水,抵着房门的身子一松,屋外的风猛地灌入,她的脚下打滑,眼看着就要跌倒在地。
“月月。”薛三娘的脸上露出笑容,从食盒中拿出姜汤蹲了下来,伸手用勺子舀起,喂到嘴边。
姜汤其实并不好喝,味道有些辛辣,但名叫月月的女孩,还是皱着眉头,一口喝了下去。
只是屋外的风雨实在是太大了些,她费尽气力半晌,每每将房门合上,还未来得及扣上门栓,急风就又把房门吹开。
薛三娘见状赶忙抱住孩子们,小声安慰着。
薛三娘的眉眼,楚楚动人,如含秋水。那层面纱未有取下之下,张兴宗曾一度以为,那面纱之下会是一张美艳倾城的脸蛋。
就在这时,一直湿漉漉的手忽然从屋外伸了进来,拉住了就要跌倒了薛三娘。
“只是曾经淋过雨,淋雨时想着要是那时候若是能有人替我撑把伞,大抵再大的雨,都能走出去。”
张家与楚家在宛城斗了大半辈子,楚家得势后是有所欺凌,但在褚青霄的帮助下,很快便收敛了下来,张家出事后,也是褚青霄帮着让楚家不可借势欺人,各种产业也都等着张家事情处理妥当后,再来商议变卖价格。
不能说楚家对张家多好,但至少,是公道的。
大抵是受了惊吓,不知为何自从见了薛三娘就一直把她当做自己的母亲。
唯一不同的是,那美艳倾城脸蛋上多了数道贯穿整个脸颊的伤疤。
薛三娘一愣,看向那人。
听闻孩子们有了归宿,她的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不少。
哐当!
天地在一瞬间被照得恍若白昼,而借着那一刹那的光明,张兴宗也看清了来者的模样。
咚。
他的脸色骤然煞白,伴随着一声轻响。
那把薛三娘带来的油纸伞,落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