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晨实在意料不到,这下山的路,清猗居然b自己还外道,绕了几个山洼,走了许多冤枉路。二人七弯八拐终于下了山,见前面人声嘈杂,送晨才蓦得想起来前边拐角就是他的受难地,犹犹豫豫不愿往前。
谁成想清猗眼尖,远远便瞧见铺子上似乎有什么要紧的物件,拉起送晨的手腕就冲上去。
韩泛也在,看见清猗,脸上有些讪讪的。
清猗一脸铁青,却不是冲着韩泛,而是铺子里边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孔。
“呦,实在是稀客,水镜先生今儿怎的突然便出山了?”
“旁的东西我不计较了,这盒笔你不能动!”
“白放着也是积灰,横竖你也不用,倒不如卖了,”韩濯依旧慢条斯理的,“利钱,都算你的。”
送晨在底下晃晃手,意思叫他别急,伸手拿起一支笔:“这套小狼毫确实好看,怪细巧的,我拿回去给我们家太太描花样子罢,掌柜的,怎么卖啊?”
“八两。”
“呀,看来掌柜的没赶上行情了,如今京畿广茂街上的百得悟大书坊,新进的一批上等善琏湖笔也不过三钱一支,观前街还有人倒卖御前上贡的进贤文港,一套十二支不过十两银子,不知道掌柜的这四只笔什么来头,要价直b贡品呐?”送晨也学着韩濯的腔调,慢条斯理的。
“客官有所不知,我这套笔大有来历,作笔杆的蝴蝶斑竹乃是岭南那边特供的,极难找这样细巧又匀称的四段相类的花sE,何况这套笔是私定的,仅此一套,已经是孤品了。”
送晨有模有样的拣起一支端详,“笔杆难得,笔头却般配不上了,狼毫重在坚韧挺立,走笔出锋,可这似乎是放久虚软了,拿来描花样子也是勉强,若有人家拿回去,不过给小儿信手涂鸦罢了,这可不是糟蹋了宝贝?可请恕我直言,八两的要价,反倒埋没了它,不过掌柜的既执着于此,可惜了…清猗,咱们走罢。”
“且请留步,”韩濯依然是笑盈盈的,“也罢,你既然识货,便看个价,拿去罢,可别埋没了宝贝。”
送晨笑一笑,向怀里m0出一两碎银垒在桌案上,绰起四只笔塞到清猗手里,抬脚便走。
清猗看着手里的笔,有些意外,又看向送晨,笑了。
“高兴什么呀?白赔了我一两银子。”
“若是我做掌柜,断然不会一两碎银就由你把它们拿走。”
“什么意思,我替你赎回东西,你反倒抢白我?”
清猗也不做声了,只是把四只笔看了又看,越发笑意难掩。
听见韩泛从后面追上来,清猗以为是韩濯派来抢的,十万火急把笔纳入袖里。
韩泛不曾看见,只问他:“二哥,你既下来了,今天可上大院去吗?我有好东西与你!”
清猗点头应允。
韩泛虽整日跟着韩濯,可清猗明白,他心里g净,还常常向着自己,因此哪怕韩泛三天两头搬运他东西,清猗也根本不会记怪他,冤有头债有主。
晚间,清送二人来到众人吃饭的大院。
到饭点还有一会功夫,人还不曾来几个。韩泛同其他几位同门排放碗筷,韩濯靠着疱室的门框,跟做饭的同门合计着什么。
自今儿这一遭,送晨看见他再也不犯怵了,甚至为了清猗而对此人抱有些愠气,然而这气说来奇怪,算不上是打抱不平的侠义,甚至有些无理取闹,送晨自己也理不清。
“二哥!”韩泛见清猗来了,一脸明媚,怕他嫌人气等不及要走,“你且等一等我!”
说着话,撂下手里的活计,哒哒哒跑到房后头,抱了一篮子满满当当各式各样的萝卜过来。“前儿大哥说你身上不好,但是吃点萝卜就行,谁曾想磕磕绊绊个把月了,御剑都不得劲,还掉下来了,将养了这些天,我想着,这些你先吃,看看好不好。”
清猗有些发懵,看见一旁韩濯眼里的诡谲,仿佛明白了什么,一时间有些失措,四下乱看,无所适从。
送晨同其他人一块收拾座椅去了,看见韩泛抱了一篮子萝卜给清猗,不免有些疑惑,思量着他已经辟谷修炼,怎的还要这些寻常吃食。又看见清猗耳红,韩濯带笑,估m0着又是排揎清猗,虽与自己风马牛不相及,可心下就是有些不快意。眼见的人多了,只得暂且按下不表。
渐渐的人来了,张弩,宝和,许家三秀一并春纤姑娘。
送晨疑惑早间同迎夕碰过头,当时向荣要来接他二人回去,送晨不走,只叫迎夕回去了,怎的这会儿他又同老爷一道来了大院,上前询问,知道迎夕回了趟家拿东西,太太懒待出门,又见送晨不曾回来,于是叫罗老爷来吃顿饭,权当给两孩子接风,爷俩于是一道又过来了。
俄顷,看见云辔耷拉着头跟在一位身形魁梧的老先后头,想必是赵大将军。随后是怡然越常,协同中间一位山羊胡子郎中打扮,大约是常在南山的五师叔。
今天且是热闹啊。
赵张两个似乎也是刚从京畿回来,送晨见他俩还是昨日的衣着。二人皆是愁容满面,大抵是忧心今年依然拿不到凭证。尤其云辔,再没了上课嗦J腿的神气,跟在大将军后头,唯唯诺诺。
送晨一一帮着收拾桌椅,排放碗筷,问候招呼,和气喜人,赵将军原本一脸Y霾也渐渐松快下来,拍拍送晨,“头一回见你们家大公子,贤侄行事爽利,谈吐大气,罗老弟教导有术啊!”说着说着又瞪云辔。
云辔坐在邻桌,也不敢做声。
“将军且放宽心,云辔师兄出了考场同咱们对过文章,立意新颖,听见的同窗没有不夸赞的,师兄到底是见过世面的,光是眼界格局,就已然胜我们许多了。”送晨强忍着老将军一掌接一掌拍在他背上几乎震碎肺腑,依旧是好言好语替云辔辩驳。
赵老将军听了送晨这话,神情如同灌了蜜酒一般,不再瞪着云辔,大手一挥,让这位新认识的贤侄先回去用饭,自与老几位畅饮。
送晨回了座,见自己碗里叠得整整齐齐,剔得gg净净的鱼虾还散着热气,倏然觉得方才被拍出的内伤立马大好了。
清猗待送晨落了座,便向井边洗手去了。
迎夕见清猗一起身,立马薅去大半。
送晨心下压着不快又险些收不住,语气不免急了些,压着嗓子埋怨迎夕:“这般猴急,看噎不Si你,”又怕这话说得迎夕吃重,连忙改口,小声问道,“东西给出去了?”
哪知道迎夕根本不以为意,攮饭攮得头也不抬,点头一通如捣蒜。
“你没画蛇添足,混说什么罢?”
一阵头摇的拨浪鼓一般。
待清猗回来坐定,对面的韩濯悠悠的来了一句,“我这兄弟头一遭这么勤快,这剃鱼剥虾的福,为兄可是一天都不曾享到。”
这话抛下,送晨心里已经几乎顾不上僭越,甚至措起千万件说辞预备给清猗开脱,谁料还不待开口,山羊胡子先生自邻桌伸头过来发话了:“韩大,你可别说你这兄弟不勤快,你们有几个人能有清猗这魄力,每日家练功练得气脉纠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