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架势来得突如其然,钟述闻顿了两秒,反应过来,貌状体谅地朝丁寻曼递去一张纸。
“你家乡是四川的?没记错吧。”
丁寻曼揪着纸巾潦草地擦了擦眼角,心不在焉地点头。
钟述闻感到头疼,他试图和丁寻曼的眼泪讲讲道理:“你借住在我这里算什么?我们的关系好像还没到那种程度,我觉得你再考虑一下比较妥当。”
丁寻曼微鼓的眼眶中渗出一颗泪,迅速地顺着脸庞淌到下巴尖上,迟迟不肯滴落。他偏过脸,将视线凝在办公桌上新鲜的插花,只留给钟述闻半只似抹了胭红色的眼,那片红活如一团飞天的舞影。
等不到他回话,钟述闻替他找好托词,又提了个建议:“一个人出门在外出现情绪问题也很正常,这样吧,明天把你的午餐换成川菜,就当帮你适应环境。”
丁寻曼的哭法很讨巧,在一个他可以忍耐且不至于反感的范围之内。那样漫无边际的泪水,像是地理书上四川盆地总下着的连绵不绝的雨。
钟述闻没有去过四川,也不大吃辣。他讨厌吃辣过后的感觉,舌头麻而且痛,比吃完菠萝还要难受。
眼泪是苦的,也并不珍稀,对丁寻曼来说更是信手拈来的东西。人为什么总爱通过掉泪来表达不满和悲伤?又到底哪来那么多变化多端的情感?钟述闻始终弄不明白,从有了自主意识起,他就再也没有为任何事情掉过泪。
丁寻曼渐渐停了下来,他的眼睛已经被眼泪泡发得有点肿。
钟述闻又抽了一张纸巾给他。
他还是没有说话,沉默地盯着钟述闻。执拗、来势汹汹,无声地和钟述闻对峙,为一个莫名其妙甚至有点荒谬的理由。
钟述闻并未被浸泡软化,甚至理解不了这个行为的意义,但没缘由地松了口。
“时候不早了,如果你实在找不到地方,那先到我家住一晚也行。”
“我还有个方案要改,你去外边等我吧。”
丁寻曼瞬间破涕改笑,走之前把胸口的纸折花插在了他的花瓶里。
——那是一朵栩栩如生的白玫瑰。
钟述闻住在三环内的一个别墅区。环境清幽,蟠青丛翠,院子里种满罕见的花草绿植,显然天天有专人精心打理。
丁寻曼早猜到他非富即贵,现下又从衣食住行里窥探出他的家境应当十分殷实。
他轻松提起行李箱,跟在钟述闻身后,步入钟述闻的舒适圈。光进门就设了好几道手续,到处是先进的智能设备。
“阿姨收拾了间客房,晚饭得热一下。”钟述闻换上一件居家服,发尾略有点凌乱,他姿态放松,从果盘里拿起一个洗好的樱桃。
许是觉得味道不错,偏头邀请丁寻曼坐到身边,一同来吃。
丁寻曼慢悠悠挪过去,一个膝盖跪下,沙发微微下陷,垂头审视钟述闻的头顶。
角度刁钻,幸好钟述闻头发浓密经得起考验。那个藏匿其中的发旋实在有些玲珑可爱,他借侧身挑颗樱桃的动作,状似不经意地轻轻碰触了一下。
钟述闻仿佛有所觉察,往旁边偏了一偏。
柔软的发丝拂过手指,转瞬即逝。丁寻曼遗憾地摩挲指头,继而微微一哂。
“钟述闻。”他叫着,“你可以抬一下头吗。”
衔着汁水充盈的樱桃,丁寻曼在钟述闻抬起下颚时倾身吻了上去。
钟述闻不抗拒也不迎附,轻启牙关,任由丁寻曼用舌尖把樱桃推进他的嘴里。顶在犬牙上咬碎,鲜甜的樱桃汁瞬间溅满口腔。
他抓住丁寻曼后脑的头发,迫使丁寻曼冷静一点,争取到了吞咽的时间。
丁寻曼喉结上下滚动,红色汁液残留在钟述闻的唇上,他迫切地再一次俯下身,吮吸那抹甜味。
一个被动的吻,钟述闻犯懒,微张着嘴按兵不动,等丁寻曼自己没滋没味地停下来。
“你好甜啊。”丁寻曼托着手,让他把核吐出来。凑到他腺体部位嗅嗅,黄油面包的气味被人为刻意掩藏,他放出自己的信息素想勾它出来。
不管用。
钟述闻翘起腿背靠沙发,气定神闲地睨着他。“你没事干,不如去厨房把晚饭热了。”
丁寻曼心里直骂娘,面上作势服软。眼尾颓丧地耷拉,轻车熟路地瓮声道:“我怕把你家的电器弄坏了。”
“至于么。”钟述闻失笑,恐他又哭,拍了拍他的肩叫他让开,起身去了厨房。
晚餐对于两个人来说太过丰盛,钟述闻也许是提前吩咐过,丁寻曼面前还摆着一荤一素两个辣菜,居然是很纯正的川渝风味,他的辣酱惨失用武之地。
“你家阿姨做菜好吃惨了,真想多吃几天。”丁寻曼殷勤地给钟述闻布菜,印象中钟述闻不碰辣,换了双公筷给他夹一块酥炸带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