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铜绿
沛柔没想到齐延居然会在这里。
他今日穿的是月白色的直缀，只有袍角绣了一对柳燕。
他的模样并没有怎么变，只是比那时更高了许多，有了些后来她认识他的时候的样子，面如冠玉、目如朗星，美词气，有风仪。
他的眉毛生的尤其好。
其他夫妻的闺房之乐是丈夫给妻子画眉，她却曾强按着齐延坐在她的妆镜台前要给他画眉。
可她拿着画眉所用的螺子黛，玉葱般的手指抚过他的眉毛，犹豫了许久也不知该如何下手。
只不过此时他的神情还是冷峻的，没有后来那讨人厌的、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的温和。
他的人也生的如松柏一般挺拔。纵然沛柔已经比前生此时的自己更高了一些，却也还是没到他的下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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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明叙的笑意更深。
可是她却连一封回信都没有收到。
两边消耗，总有一日入不敷出。
“五表妹不必客气。近来书院里有一同窗，偶然得了制谢公笺染色均匀的方法，就分享给大家一起试了试。果然色泽均匀，分毫不差。”
沛柔知道结局，不愿再看。等使臣远去，就和柯明叙告别，也把沛声一同带了回去。
齐延第一次出征蜀中七个月，她给他写了十几封信，每日想起点什么，就要提笔写下来，隔了十几日凑成一封信，才小心翼翼地封好，让人送到驿站去。
原本谈好的条件里并不包含了公主和亲这一条。敕勒使臣在金銮殿上提起，引得燕梁朝臣激烈地争论了数月。
“我的确很喜欢。房中薛涛笺常有，可要找到这样色彩斑斓，色泽多一分太多，少一分太少的谢公笺却很难。”
又是“徐五小姐”，连称呼她一句“徐五世妹”都嫌太过亲密了。
这件事情已经筹备了很久。
有一次她路过三房小常氏住的恪德堂，何霓云正在里面和小常氏闲话，读齐延写给她的信。她忍不住要驻足，听完了整封信的内容。
沛柔就点点头，“柯家表哥读圣贤书，关心国家大事，对与我燕梁为敌多年的外族有所好奇，实在也很正常。”
恰好街市上忽然热闹起来，人潮涌动，传入沛柔耳中的不是欢呼声，而是各种各样的叫骂声。
她才刚踏进这个茶楼，柯明叙就看见她了。
而且还是死在两军对峙的阵前。
因为何霓云喊他“阿延”，她就从没有这样唤过他。
她一拿到这纸，就很喜爱铜绿的那一品，随手取了一张铜绿色的纸笺，题了半阙词。此时那张纸笺只怕还放在她床头。
难怪贞静公主听她说她今日有事要早些出宫，表情会那样的惋惜。不过她也并不想看这一场热闹。
“常家表姐出嫁四年有余，前年得了一对龙凤胎，两个孩子都玉雪可爱。”
此刻也站起来，笑意温和地对她道：“五表妹今日怎么会出门，难道也是来看敕勒使臣进京朝贺的么？”
他和柯明叙都是周老先生的关门弟子。
前生的“意娘”，只怕也是他从一众称呼中能挑出来的最疏远的一个了吧。
前生她只有心情好，或者是要他办事的时候，才会厚着脸皮去他面前撒娇喊他“相公”，平日里就都只是喊他的表字。
沛柔转过身去，齐延看着她的目光是冷淡的，真就如并不曾与她相识一般。
先是陕甘总督崔成燮大人在万家将领的陪同下出关，在斡水河边见了敕勒一族的将军，双方谈过了条件。而后才有敕勒使臣入关，往燕京来谒见天子的事情。
而他喊她则从来都是喊“意娘”，和父亲、柯氏、太夫人、瑜娘以及所有和她亲密的人都一样。
齐延，字元放。
嘉懿堂前一别，他们有整整三年没有见过了，他恐怕都快要忘记她了吧。
想到今日见过的那两个孩子，沛柔的神情也不自觉地柔和起来。
“我曾有幸在宫中见过宋代王希孟的《千里江山图》，柯表哥所制的谢公笺，已得了其上的七分绿意了。”
言下之意，赔一个公主进去，不管保多少年的和平，都是一桩划算的买卖。
柯明叙却把目光落在沛柔身后，笑道：“五表妹这却是夸错人了。谢公笺有十色，我却只能将其中的九色染好。”
看来今生如前生一样，齐淑妃伏诛之后，齐延不再能在宫中行走，转而进了松石书院，拜了周说竟周老先生为师。
“倒是我前些日子得了柯家表哥所赠的十样蛮笺，还没有谢过柯家表哥，实在是失礼了。”
这些年她已经很习惯这种味道了，每次他给她送了词本或是其他物件进来，所有的东西上，都会染上如他身上一般的松柏香气，莫名的会给她一种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