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沛柔杯中茶又冷，齐延耐心地又替她泼去残茶，而后再斟一盏：“元放今日既然将这些事情据实以告，就是想换得乡君的信任。”前生今上废太子的原因，是因为太子无子。可那时候距离太子大婚还不满三年，就连她这样完全不懂政治的人，都会觉得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众人都以为是这位游医医术高超，却没想到真正开方治病的是他身边的小药童。恒国公府百般挽留不得其果，只好放行。”
明明三月上巳节见到他，他还不是这样的性子，可为什么大病了一场，之后就成了这样。
“恒国公府的大公子病重，连宫中的太医都束手无策，他的病，却被这位游医治好了。”
“听说醉春楼有一种酒名叫瓮头春，实在是世间佳酿。来日我在醉春楼设宴，还请齐世兄尽兴，不醉不归。”
“更何况定国公府和恒国公府素来不和，他们家的老国公爷是最多心的一个人，到时候，只怕也未必会感激乡君的一片心意，还要以为乡君是别有他求。弄巧成拙，反而不美。”
沛柔跟过去，在他对面坐下，“什么人？”
何霓云的祖父过世之后发生了什么？沛柔开始在脑海中回忆。
可今日这样一想，最关键的两环恐怕就是引发太子被废的事情，以及何阁老之死。
齐延就笑了笑，“‘请’他看病？这是乡君格外尊重有才之士，还是因为乡君不能完全把林霰收服？不过，这也不重要。”
茶壶中只剩下最后一杯茶，齐延仍然给沛柔满上。沛柔还在思考，不知不觉就把这一盏茶也喝完了。
也是，前后两生，和他青梅竹马的都是何霓云。他那样冷淡的性子，若不是朝夕相处，也的确很难对谁生情。
看来这一件事，也是值得去做的。
昭永十八年四月，她被永宁郡王府悔婚，景珣和柯太师的孙女柯明碧订婚。之后很快赵五娘也嫁给了三皇子。
是因为同是三皇子母族，诚毅侯府是生恩，武宁侯府是养恩，此时就已经有了矛盾，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事？
可齐延的态度，却显然并不希望武宁侯府能结定国公府这一门强援。
沛柔将茶盏接下，而后慢条斯理地品尝了一口。
反而顺势琢磨起了齐延。
“元放如此，纯粹是一片爱国之心，全然没有掺杂半点私情，还请乡君不要吝惜人才，将林霰借元放一用。”
前生齐延病后，性情上似乎并没有那么大的改变。
定国公府也不得不主动，或是被动的站了队，而后在新皇登基几年之后，最终落得了这样的下场。
她一早就在怀疑三皇子的皇位得来不正，若何阁老还在，属于何阁老的势力没有被根除，也许他也就不必那么着急，徐家还能有机会选择一位明君辅佐。
他会这样做，是为了他和何霓云的婚事努力吧。
沛柔没有再让齐延说下去，望着他的脸，冷冷道：“齐元放，你今日来此，究竟意欲何为？”
齐延的舅公，那不就是何霓云的祖父，武英殿大学士，兵部尚书何阁老。
“乡君不要多想。我舅公是朝廷肱骨之臣，他若是猝然因病去世，恐怕会引起朝廷动荡。”
她与齐延成婚之后，曾经见齐延对着《养小录·诸露》中所载之法试过。她喝完之后，齐延才告诉她这是他制出来的第一盏枫露茶。
在昭永十七年之前，一切的事情好像进展地都很缓慢，很温和。而在太子被废，和何阁老身死这两件事情之后，所有的事情都变得更快了。
她已经尝试让林霰帮忙，改变了恒国公世孙的命运，究竟能不能改变赵家对争储一事的态度她不知道，但她觉得这是值得一试的事情，所以她也就这样去做了。
沛柔有些迷糊了，那日他是这样说的么？
见沛柔喝完了茶，齐延不动声色地笑了一下，方道：“乡君难道是在想怎么赖账不成？”
“我与乡君此时或许殊途，但日后定然同归。”齐延把那一盏茶递给了沛柔。
前生何霓云就是因为祖父和祖母相继去世，她总在孝期里，所以才没法定亲的。也所以，齐延才会错过她，最后一道圣旨和沛柔成了婚。
“乡君在想什么呢？”齐延已经喝完了一盏茶，又替沛柔泼去了残茶，重新斟上了一杯。
“我却知道，这游医不过是城南善堂里的一个孩子罢了。”
“我还以为乡君不会问我这个问题了。”
齐延就只是望着她笑，对着她这样明目张胆的赖皮行径，似乎也并不是太在乎似的：“乡君既然如此说，元放也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沛柔正有几分得意，就又听齐延道：“方才乡君喝了那许多的枫露茶，想必此刻应当有些饱了。倒是可惜了李嬷嬷做的狮子头，看来也只有元放代劳，帮乡君把它解决了。”
“不然，岂不是辜负了李嬷嬷的一片心意？不过乡君放心，元放这次也不会来此白吃白喝，会在醉春楼再设一宴款待乡君的。”
她这才反应过来，方才跟齐延谈话，他不停地给自己倒茶，她居然不知不觉喝下了三四杯茶。
这个人，也实在太过分了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