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香听得认真,又想象了一下当时场景,不由后怕,又不好说什么。富贵险中求,何况皇帝那时的处境?再说,他身处富贵之中,从来没有打过仗,也没有这方面的才能,自然觉得枪林箭雨惊险万分,可对皇帝而言,擅长的事情虽有危险,却能够把握得住,想必也不愿意让人事后算账。
于是,瑞香也就勉强地忍了。
皇帝见他还是担忧,叹了口气,倒是觉得他心疼自己的样子虽然傻,却很可爱了,挥了挥手让早就捡了被一箭穿起的两只大雁的小黄门退下,自己则柔声对瑞香道:“看好了。”
瑞香不明所以,但也打起精神。
那太监似乎知道皇帝要做什么,也肃容提振精神,浑身绷紧做好了准备。
接下来,皇帝现场展示了一番什么叫两军阵前率先射箭七十余发,箭无虚发。瑞香只觉眼花缭乱,根本看不清他的动作,皇帝便迅速完成了张弓搭箭射出的一系列动作,那内侍也眼疾手快,迅速补充。
等到皇帝停下的时候,瑞香并没觉得过去多久,十个草靶的中心都已经插满了羽箭,没有一根射偏落在地上的。
想一想,以方才的速度,如果真是两军对垒,恐怕盗匪的阵势还没摆出来,已经被皇帝射死七十多个人了。这还怎么打?他们为什么溃退,这不是很好理解吗?
瑞香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看向皇帝的眼神热烈又震惊,他自己恐怕都很难说清楚在发现丈夫如此可怕凶残的时候他在想什么。皇帝看了看他的表情:“要试试吗?”
他的意思很明白,瑞香也想尝试一下,就点了点头,主动站了过去。
身边原本伺候的人又知情识趣地退了几步,低头看地了。瑞香的手按照方才所学在弓弦上按住了,皇帝则把着大半弓的重量,等瑞香搭上箭后便带着他拉弓。这张弓不是瑞香的那把可比,即使是被丈夫包着手带着拉开,瑞香没出多少力气,也清晰地感觉到往日丈夫抱起自己那么轻松不是没有理由的。
他总比二石轻多了吧!
这时天上又响起离群孤雁的叫声,瑞香感觉到站在身后的丈夫又抬了头,忍不住说情:“已经有两只了,这只就算了吧?”
大雁性味甘平,是补身益气的好东西,但瑞香和孩子们平时又不缺这些野味,何必今天频频射杀?
皇帝也不反对,大概只是觉得活物比死物难射罢了,于是低低应了一声,又带着瑞香瞄靶心。
松手的时候离弦箭发出细微的破风声,然后一往无前地扎在了草靶上。若是不考虑皇帝才是真正主导这一箭的人,这是瑞香今日最好的成绩了。瑞香就算知道这和自己无关,但也高兴了一瞬,身子就被皇帝抱紧了:“还想不想玩?”
瑞香急忙摇头,从他怀里出来:“孩子们要回来了。”
父母恩爱甚笃对孩子们都是好事,甚至对庶出的子女也是好事,但恩爱非常,亲亲热热被孩子看见就是不庄重,不体面的事。皇帝也只好松了手,瑞香就抬手拢了拢头发,忍不住嘶了一声。
当时高兴不觉得,但其实他身娇柔嫩的,方才手被皇帝包裹着拉弓弦,已经勒得有点发红了。
皇帝拿过他的手仔细看了看,也是没有办法,带瑞香回了内殿,叫人拿准备好的药膏过来抹。习武就没有不辛苦的,哪怕只是学着玩玩,这种磨伤了手,勒疼了手的事也难以避免,瑞香并不抱怨。
其实也不是很疼,淡绿色的药膏涂上去被揉开之后更是好得差不多了,想起那两只大雁,便忍不住道:“晚膳就吃锅子吧?立秋一过,也该吃锅子的。那两只大雁片了,骨架熬汤,肉就下进锅子里。我记得温泉署还送了新鲜的野鸭飞龙,獐子狍子和鹿肉,小孩子吃这些不宜太多,虽说天气渐渐变凉,但也不好补得过于燥热,切了上好的黄羊肉牛肉,时蔬青菜豆芽豆腐都来点,也就差不多了。”
至于其他凉菜果品蜜饯主食更不用提,下面人知道看着配上来。
皇帝没有异议,又道:“尚食局春末酿了玫瑰酒,如今也窖藏得差不多了,叫他们上一壶,你和熙华尝尝。”
瑞香到底在宫中需要应酬宴饮,久而久之不像从前量浅,玫瑰酿又是清淡的口味,能多喝几杯,他也就没反对,又说:“对了,还有新送来的莼菜,做个莼菜羹,吃个新鲜。”
宫里的贡品也好,份例也好,瑞香都清清楚楚,除非是外头送给皇帝,经了殿中省和内侍省,他分配起来得心应手,如今也只需想一想就知道有什么,有多少,能怎么吃。皇帝对这些一向不会反驳他,都答应下来,就等几个孩子回来用膳。
大公主熙华是早就搬出去住的,但她是皇帝头一个孩子,又得皇后看重,在宫中地位超然,是众皇子公主宗君毫无异议的第一人,到了行宫后便时常过来用膳,成了习惯。在清凉殿上下看来,大公主其实就是自己人,很少有人特意想起原来她和皇后不是亲生的母女。
才点上灯,清凉殿里就热闹起来。四个孩子坐在下首,帝后在上。因皇帝一向忙碌,又是入秋后第一次吃锅子,几个孩子都很高兴,从大公主开始祝酒,热热闹闹地用膳后,皇帝又挨个考校学问,查问功课,直把几个孩子都问得紧张起来这才结束。
瑞香喝了点酒,觉得头晕身乏,便任他们一问一答,自己只在一旁榻上坐着,一语不发,慢慢醒酒,等到问完,他也清醒许多,几个孩子依次道别退出去,瑞香才缓缓扶额:“以后再也不喝了。”
皇帝发笑,站起身过来:“你又不是酒鬼,何故发此誓言?”
瑞香还觉得头晕,更觉得脸上脖颈发烫,哪里都懒懒的不想动,更无力反驳,只摇头:“再也不喝了。”
皇帝伸手把他捞起来,见他软软的丝毫不用力气,又滑了下去,真是美人醉灯下,左右流横波。皇帝倒也不勉强,干脆俯身先亲了亲他:“今年就在行宫里给你贺寿吧,好吗?也不必急着挪动,多住一阵子。”
瑞香喜欢行宫,但也无力多加思考,只下意识道:“也好,今年不是逢五逢十,就不要大操大办了。原本来东都也不是为了巡幸,运河也还没修好,铺张浪费……不像话。”
他是皇后,百官命妇朝贺是少不了的,不过办的清净点,也不会委屈。何况瑞香也还记得,皇帝有心今年生日加恩,将他称呼改为陛下,贺万岁,这比大操大办要显眼多了。虽是虚名,可是这虚名越盛,越少不了实惠。
瑞香晕晕乎乎,说完就再也想不到别的事情,只觉得自己被凌空抱起。正好他也懒得起身走路,便安安稳稳靠在丈夫胸前,被送进了床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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