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头被挖出来,仿佛一朵血花在楼晟肩头绽开,让人看了就不寒而栗,刚才涌出的血液,几乎渗透了他的衣服,如今血被止住了,月光从窗外洒入,映照在他苍白的面容上,楼晟赤着上半身,嘴唇紧闭,靠在床头,脸色平静,仿佛是在沉思着什么。
白色的布带紧紧地缠着他的肩膀,整个房间里弥漫着一股药味。
终于,他缓缓地从枕头下摸出一样东西,是那个曾经被苗青臻当宝贝的木匣,他望向身旁的人:“去查,这东西是什么?”
仆从接过来退下,很快太阳就升起来了。
“是信印,虽然被毁一半,但是属于皇家的信印。”
楼晟接过来,手指若隐若现地在那残缺的半块玉章上游走,像是寻找着什么似的,他的眼神漫不经心,却微微闪烁,那只有一半的玉章虽小,却被他握在手中却有一种恰到好处的沉重感。
他的指尖轻轻拨动着玉章的表面,划过裂开的细纹,突然他将玉章拿近眼前,在依稀摸到一个和字的时候,他的手指明显抖动了一下。
过了片刻,他的手猛地一甩,那半块玉章便落在了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撞击声。
楼晟就站在那里,目光凌厉,周围的仆从都被他那气势逼得倒退了几步,仿佛在面对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
慢慢地,楼晟的身体平静了下来,他看着地上那块属于李渊和的信印。
“真行。”
楼晟咬着牙吐出了这两个字,原本高昂的身姿,在那一刹那间,变得无比萎靡,然后就猝不及防倒了下去,肩膀的伤口重新裂开,染红了白色绑带,浓郁的怒气,仿佛是掀起了一阵飓风,在他的身上狂舞着,却在最后留下了一片废墟。
阎三赶忙上前。
李渊和初次见自己的亲生骨肉,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悸动。
小苗儿醒后,终于见到了自己爹爹,迫不及待就抱着苗青臻诉说自己的想念,如同一只小可怜虫般窝进苗青臻的怀里,尽管想要哭泣,却抽抽噎噎不让眼泪下来,他感受着属于爹爹的体温和气息,小脸微微发红,之前小爹说他现在是个大孩子了,不能再这样向爹爹撒娇,可是他真的太想爹爹了。
小苗儿抬起头,举着自己白嫩的手指头:“小爹说等我数完手指头爹爹就回来了,可是等我数完了,爹爹还没回来,小爹就让我数算盘。”
楼晟之前喜欢把小苗儿带去柜台,自己跑去后院晒太阳,拿起了柜台上的算盘,递到了小孩的手中。小苗儿就好像发现了新世界一样兴奋,那之后就抱着算盘不撒手,楼晟还特别得意。
苗青臻想到这,神色复杂,轻轻伸出手抱着小苗儿,抚摸着孩子的小脸,感觉到了那股柔软的温度,仿佛一切的不安和忧虑都在瞬间消失殆尽。
小苗儿看着身边陌生的环境和人,问小爹呢?
苗青臻说以后没有小爹了,他指着李渊和,对小苗儿轻声道:“他才是你的生父。”
小苗儿看着李渊和向他伸出手,心中隐隐的不安与焦虑,可爹爹冲他轻轻点了点头,小苗儿于是接受了李渊和的亲近。
小苗儿心中有很多疑问,可是他总觉得爹爹让他这么做,一定有爹爹的道理。
李渊和轻轻抚摸着儿子的头发,感受到了那柔软的触感,有种无法言语的感慨,身边的嬷嬷在见过小苗儿第一眼就说和殿下小时候长得像极了,除了那双眼睛,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苗青臻看着李渊和眼眶微红看着他,脸上充满了感动和感谢。
李渊和专门让人重新修整了司寇院给苗青臻和小苗儿住,伺候的人全是他亲自挑选的,整个院落都是覆的是厚重的琉璃瓦,全是红色的,青松翠竹,层峦叠嶂,如同一幅传世名画,处处都是尊荣与优雅。
庭院中央有一座形似宝塔的四方亭子,而下面就是一片池塘,池水清澈见底,各种鱼儿游来游去,透过碧绿水面映照出的天空与新月,异常美丽迷人。
小苗儿喜欢在那趴着看鱼,他会问起楼晟和袅袅。
苗青臻没瞒他,他对小苗儿以后他们都要在这里住着,小苗儿有些难过地点点头,不过还是抱紧了苗青臻。
“小爹让你难过了吗?我不想让爹爹不开心。”
苗青臻没说话,他看着小苗儿埋在他怀中,头顶有个小小的发旋,忍不住想,那个未足月的孩子如果能活下来,会不会也是这般听话懂事。
这几日什么好东西都如同流水一般流入司寇院,也有府中的侧妃仆从前来打探,苗青臻一律装作没看见。
有人动什么歪心思,全都打出去,反正一切有李渊和兜着。
苗青臻回忆起了自己作为暗卫在李渊和身边的日子,连踩在脚下的每一寸路面都是小心翼翼的,那种沉闷和压抑,仿佛自己被囚禁在了一个无比狭窄的牢笼里。
皇家的那些规矩、条条框框给他带来的束缚和限制实在太多了。
李渊和将小苗儿的消息放了出去,给他取了大名叫李景睿,生母捏造了一个已经出宫去世的宫女,曾经在贵妃处伺候过,身份低贱,可是因着是九王府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小主子,谁也不敢怠慢。
李渊和也给了苗青臻一个新的身份,叫兰羽,九王府上下都叫他兰大人。
苗青臻也重新见到了李渊和那位正妃,尚书令的独女,她名唤冉沛青,身着一袭素净的轻罗,流苏轻拂,细腰束紧,仔细一看却又别致无比。袖口处绣有精致的凤凰图案,衣角处用金线绣上了一串小小的佛珠,不带任何夸张艳丽的珠宝装饰,发髻高高盘起,只用银簪点缀,便显得格外清新脱俗。
她的眼神傲气十足,笑容温柔,整个人散发着一种优雅的气息,她来到司寇院外,听见里面传来李渊和的笑声,心中难免生了几分酸楚,她以为当初只要将那人赶走,李渊和的心早晚都是她的。
可是这么多年,李渊和府里外面,却鲜少踏入她府中一步。
那院里的仆从拦着他,冉沛青没了那份端庄,便不管不顾地闯了进去。
于是就见着了正在替那孩子擦汗的苗青臻,她身子微微颤抖。
她此番过来,是想将那孩子抱过来养在她膝下,冉沛青嫁给李渊和多年,膝下都无子嗣,多年夫妻情分也消磨干净,突然凭空冒出个孩子,她是正妃,理应养在她身边。
可看见那孩子身边的苗青臻时,她喉咙发紧,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可这个人怎么还活着。
李渊和皱着眉看她:“你来做什么?”